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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学习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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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理论是关于学习及其条件的设想的总和  。学习心理学家不仅观察行为的变化,而且还致力于解释行为的变化。同时,他们从假设出发,认为假设必须经得住检验,也就是说,他们根据假设可以作出预言,而这些预言反过来又会多少——取决于理论的质量——得到验证。人们把关于学习及其条件的假设的总和称为学习的理论。

人类观是学习的理论的组成部分  。学习心理学家掌握哪一种理论,完全取决于他们对人的本质的看法。比如,重要的是,他们是否首先认为人是被动还是主动的生物;他们是否认为人的行为始终是对环境条件的某种反应,或者认为行为也可能自发地产生。高尔顿·奥尔波特说,“学习理论家都是哲学家,虽然他们现在可能还不是。”(Allport,1961)

每种学习的理论的有限的解释值  。当然,学习心理学家的理论不仅取决于他们的人类观,而且还取决于他们是在哪个学习场合观察一个人的。为了说明一个人怎么能够学会在红灯亮时停步,所涉及的过程也许完全不同于在设法解答一道高数题时所涉及的过程。因此,每种学习理论的解释值是有限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学习理论还没有诞生。尽管如此,后面的叙述将表明,可以列举许多过程,以便说明各种不同的复杂场合下的学习。



5.2.1 经典的条件反射


联想式的学习  。所谓经典的条件反射就是一个被系统激发的过程,人们通过这个过程,在一种刺激和一种反应之间学会某种联想。早在两千多年以前,亚里士多德就发现,人们在空间上和时间上一起重复经历的事件是可以使人产生联想的,也就是说是相互关联的。在文学作品中也不乏联想式学习的例子。

例子

西班牙诗人洛佩·德·维加(1562—1635)在《少女的神父》中讲述了一个年轻的修道士的故事。这个修道士因为反复犯错误而被罚蹲在地上吃饭。当时,修道院里的许多猫总是惹他生气,因为它们经常偷吃他最好的食物。他想赶走这些猫,但始终没有成功。从此,修道士想了另一个办法:在某个漆黑的夜里,他把所有猫都装进一个口袋。他先咳嗽一声,然后狠狠地打击这些猫。“它们声嘶力竭地嚎叫。”修道士接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再打。先咳嗽一声,然后再打。结果表明,这些猫只要听到咳嗽声,就会“声嘶力竭地嚎叫”。然后,他把这些猫从袋子里放出来。从此,修道士每当蹲在地上吃饭时,总是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他说,“如果有一只猫接近我的食物,我只需咳嗽一下;然后它就会像其他猫那样躲得远远的!”很明显,这些猫在修道士的咳嗽声和痛苦的事情(挨打)之间产生了一种联想。

埃德温·特维特迈尔发现的经典条件发射  。1904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个学生介绍了他在学习膝跳反射时的认识,许多人在做医学检查时都知道这种反射。医生用橡皮锤敲击膝盖下面某个点时,那条腿便会立即向前弹起。特维特迈尔在研究中,在橡皮锤敲击之前先让人敲一下铃。这样反复试验几次,每次总是在锤子敲击以前响起铃声,他最终发现,只要听到铃声响起,小腿也会立即向前弹起。然而,特维特迈尔很倒霉,因为该系列报告的负责人威廉·詹姆斯认为他的报告很无聊,于是他直接宣布午休,没有像通常那样安排听众展开讨论。(Coon,1982)由于没有多少人感兴趣,特维特迈尔没有将这项研究继续进行下去。

伊万·巴甫洛夫发现的经典条件反射  。几乎在特维特迈尔进行这项研究的同时,俄国一位生理学家也注意到了相同的问题。他就是伊万·巴甫洛夫。起初,也就是在19世纪60年代,巴甫洛夫想做一名牧师。然而,在他学习神学期间,内阁在政策方面发生重大变化:今后允许把西方国家的出版物翻译成俄文。于是巴甫洛夫就了解到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理论,并因此激发了他对自然科学的兴趣。(Windholz,1997)从此他转向生理学的研究并成为这一专业领域的公认的代表人物;1904年,他因对狗的消化系统所作的研究获得诺贝尔奖。


插图5.2 伊万·巴甫洛夫(1849—1936)

俄国革命时期的新的执政者很快就认识到巴甫洛夫这位科学家的重要作用。他们为他提供额外的食品补助。但是,巴甫洛夫最关心的是继续他的研究工作。因此他接受这种补贴的条件是,他的同事和他养的狗都必须有饭吃。(Bolles,1979)此外,他养的狗每天能生成201升胃液,他将这些胃液当作治疗消化系统疾病的药物(非常令人怀疑!)出售,从中筹到了他每年的研究经费的一半。(Babkin,1949)显然,他认为科学研究高于一切。他对一名助手没有准时参加实验所作出的反应也能证明这一点。这个年轻人在道歉时解释说,他为了不致卷进巷战而绕了道儿。“教授先生,革命爆发了,大街上还开了火!”但是,巴甫洛夫对这样的道歉不以为然,他回答说:“您在实验室工作,革命不是照样进行吗?如果下次再爆发革命,那请您最好早一点起床!”(Hothersall,2004)

有些心理学家认为,巴甫洛夫的发现(1953—1955)是“心理学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Dewsbury,1997)他所发现的条件反射过程是最早被深入研究的过程,因此人们将这种学习形式称为经典条件反射。(Hil‐gard  &  Marquis,1940)他的认识当时几乎无人不晓。尽管如此,再讲述一次还是很有意义的,因为巴甫洛夫所创造的概念,至今仍有60%以上在为研究动物的学习行为的心理学家所使用。(Bower  &  Hilgard,1981)那些在下面将要描述的实验中所发现的联系可能因为过于简单,以致乍一看来似乎很没有意思;然而不能忽视的是,经典条件反射也能帮助生物成功地适应环境。(Hergenhahn  &  Olson,1993)

巴甫洛夫的经典实验

外部情况是巴甫洛夫作出发现的诱因  。巴甫洛夫是一位专门研究消化系统的生理学家,因而他非常了解这样的事实:用食物碰触狗的口腔黏膜会反射性地引起唾液腺的活动。因此,他在很大程度上感到困惑的是,他的实验动物——他一直用狗作实验——有时食物还没到跟前就开始流涎。他根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所以他感到非常不安。他测试了各种可能的影响,看它们是否能够引起唾液分泌。最终他发现,使他的实验动物产生反应的是,助手走进实验室而且盘子咔咔作响。巴甫洛夫未能从生理学上解释这一现象。这些动物为什么还没有接触到食物就会分泌唾液?难道唾液分泌除了天生的还有其他诱因吗?学习过程难道是这些动物作出怪异反应的原因吗?这些问题深深吸引着他,以致他毫不犹豫地终止了迄今为止的研究,以便有时间解释这一令人困惑的现象。

天生的反射是经典条件反射的出发点  。巴甫洛夫的研究像原来一样,反射仍然是他研究的出发点。所谓反射就是对某种特定的刺激作出的自动反应。这种反射性的刺激—反应联系是天生的,也就是说不是学习的结果。人们把反射性地引起某种反应的刺激称为无条件反射刺激(英语缩写:UCS,其中UC代表无条件反射的,unconditioned,S代表刺激:Stimulus)。这种无条件反射的刺激会引起一种无条件反应(英语缩写:UCR,其中R代表反应:Response)。

从中性刺激到条件反射刺激  。巴甫洛夫在实验中发现,各种影响始终是可以高度控制的。显然,唾液腺不仅对天生的刺激,而且对其他刺激感兴趣。为了不让实验动物接受巴甫洛夫不允许的影响,实验在一个隔音的房间里进行。实验动物被固定在一个专门设计的支架上(见插图5.3)。通过一根细管,狗的唾液能被直接导出并流进一个用来测量流出量的、有刻度的容器中。


插图5.3 伊万·巴甫洛夫用于研究条件反射的设备

巴甫洛夫想知道,一种无条件反应,即唾液分泌,是否毫无例外地以无条件刺激为前提,或者说,其他的刺激是否也能起到诱发的作用。在实验开始的时候,巴甫洛夫深信,在发出铃声的刺激后,唾液腺不会开始工作;也就是说,在这种特殊的反应方面,声音刺激是中性刺激(英语缩写:NS,neutral  stimulus)。实验动物对于铃声的反应仅仅是有些不安,但不会分泌唾液。这一实验完成后,巴甫洛夫发出铃声信号(中性刺激)后,接着就端上食物(无条件刺激),而食物自然而然就使实验动物流涎。他把这一过程(NS→UCS→UCR)重复了多遍。最后,他进行了一项重大创新:他只发出铃声信号,而不提供食物(UCS)。在实验条件改变后,巴甫洛夫发现了一个富有启发性的现象:在铃响时也会出现流口水的反应。这样,原本中性的刺激获得了条件刺激的功能(英语缩写CS,其中C代表有条件的:conditioned)。只要一个条件刺激引起反射行为(在这里是流涎),人们就称之为条件反射(CR)。巴甫洛夫最初把这种条件反射称为“精神上的”反射。但是,后来他很讨厌这个概念,如果他的同事继续使用这个概念,就必须被罚五戈比。(Stagner,1988)

通过实验条件的微小改变,巴甫洛夫发现,在学习阶段,如果中性刺激早于无条件刺激(即NS→UCS),且间隔时间非常短暂(半秒到1秒),那么,才会出现条件反射。如果中性刺激和无条件刺激同时出现,那么,估计只会出现微弱的条件反射。(Hall,1989)这就仿佛是没有栅栏的铁路道口的警示灯,只有在火车到达前闪光才能起作用。一个中性的刺激如果在无条件刺激之后出现,那么决不会提供条件刺激;如果信号灯在火车通过以后才闪光,那也就没用了。巴甫洛夫特别喜欢狗,目的是在狗身上研究条件反射。当时有大量证据证明,人也有各种可能学会将中性刺激变成某种条件刺激。

经典条件反射在动物世界的各种动物身上,甚至蠕虫身上都能出现。因此,这是一个真正基础的学习过程,就像巴甫洛夫已经发现的那样,经典条件反射还可用其他一些原则来说明:忘却、高级条件反射、刺激泛化和刺激鉴别。

例子

长期以来,流行的做法就是借助经典条件反射治疗夜间尿床症。为此,人们把孩子放在一张专门的床垫上,尿液一流到床垫上就会立即接通电路,这样一个由电池驱动的警报器就会发出警报。这个警报器具有无条件刺激(UCR)的功能,它会叫醒孩子去上厕所。在发出警报以前,有些刺激可能会告示膀胱已满;它们最初是中性刺激(NS),因为它们不会使孩子苏醒。在多次中性刺激以后,膀胱的刺激就成为一个条件刺激,它会使孩子及时苏醒。这一技术至今仍是治疗夜间尿床的最有效的方法。(Mellon  &  McGrath,2000)

经典条件反射的其他原则  。如果人们发现巴甫洛夫的狗是怎样学会对铃声作出流涎反应的,那么很可能就会本能地提出以下问题:能使这种学习过程倒回去吗?人们根据这种已经学会的CS-CR联系能出现其他的经典条件反射吗?与铃声相似的其他刺激也能引起流涎吗?能教会狗只对特定质量的声音作出反应吗?

高级的条件反射  。一种已经学会的CS-CR联系可以成为更高一级的条件反射的基础:一种条件刺激(CS),如果可靠地获得了某种引起条件反应(CR)的功能,那么,就可以像无条件刺激一样加以使用。比如,巴甫洛夫的一个同事发现,测试对象在注射吗啡(UCS)以后有恶心和呕吐(UCR)的反应。后来他观察到,在注射(CS1)以前,刚刚看到注射器就同样能引起呕吐(CR)。此外,他还发现,引起恶心的刺激(CS2,3.)通常出现在看到注射器以前,比如看到在皮肤上擦酒精、装注射器的盒子,甚至注射室,这些刺激虽然离不开CS,但与UCS没有直接的关系。显然,CS能够承担UCS的功能,从而使更高一级的条件反射成为可能。在语言方面,已经有许多词语成了条件刺激的例子。对于很多人来说,提到他们曾经爱过的人的名字就足以让他们熟悉的“春心荡漾”再次苏醒。

如果说能使人产生高级的条件反射,那么就可以激励人们获得许多其他的S-R联系。尤其在广告中,人们经常使用这一学习原则。约翰·华生在大学毕业后成了一个广告专家,他对同事们说:“为了让你们的顾客有所反应,你们必须对他们说一些让他们感到害怕、感到有些愤怒、能引起他们的情感反应或者他们爱听的话,或者迎合他们的某些根深蒂固的心理动机或习惯动机!”(Buckley,1982)

广告专家比华生更清楚,进入他们视线的消费者在什么情况下会作出积极的反应。特伦斯·辛普及其同事们在一项研究中,向测试对象放映一些不同的画面(山上的瀑布、海上的落日、驶向天际的帆船、灯光浪漫的小岛)(UCS),测试对象在模拟测试中就已对这些画面作出了非常积极的反应(UCR)。在放映这些画面的过程中插播7.5秒一种清凉饮料的广告。(Shimp  et  al,1991)结果表明,测试对象在条件反射形成后即把对这些画面的情感转嫁到了这种饮料上。根据乌尔里希·加齐扎德的总结(Ghazizadeh,1987),在广告实践中使用最多的无条件刺激主要有:色情、社会幸福、假日气氛、享受自然、梦幻世界、活跃、朝气、排他性和男子汉气概。选择得当的音乐(UCS)也能引起消费者的积极体验(UCR)。如果人们总是在情景音乐响起以前推出一种促销商品(NS),那么就有很好的机会使它变成一种条件刺激(CS),引起人们的愉悦体验(CR)。(Nemetz,1992a,1992b)总之,可以断定,借助经典条件反射能够卓有成效地影响人们对某个产品或商标的看法。(Grossman  &  Till,1998)不过,也有高级的条件反射引起意外效果的情况,医学领域就有这样的例子。

例子

有些人看见医生或护士(两个CS)就感到害怕(CR),以致他们一看到白大褂血压立即就会升高。这种害怕是由于高级的条件反射而产生的。在这种情况下测量血压就可能得出“高血压”(Hy‐pertonie)这个错误诊断。有些医生把这种病人称为“白大褂高血压患者”。(Myers  et  al,1996)

CS-CR联系的遗忘  (消退  )。条件反射原则上是为了适应。比如,一条小狗学着把某种气味刺激与某种危险动物出现的情景相联系,因此它能及时撤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生活条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对于一只正在长大的狗来说,原来感到危险的动物可能不再危险了。以前学会的联系——一种特殊的气味刺激表示有危险动物靠近并使它作出保护反应——就不再有意义了。因此这种联系可能就被遗忘了。人们把这种遗忘的过程称为消退。

当巴甫洛夫完成用铃声刺激实验动物的唾液分泌以后,他问道,如果在铃声——无条件刺激——响过后不立即端上食物,那会怎么样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反复只提供条件刺激。在这一过程中他观察到,唾液分泌逐渐减少,趋向消退。与取得某S-R联系一样,这也需要多次重复:只提供CS,同时不提供UCS。因此,遗忘一种联系与取得一种联系都是一个主动的过程。在消退的过程中,人们经常会看到条件反射在提供条件刺激后反复出现的现象,虽然这种学到的联系从表面看已经被遗忘了。人们把这种在消退时期自动反复出现的现象称为自动恢复。这种自动恢复的出现表明,所谓消退不是遗忘过去的学习经验,因为从表面上看,某种学会的反应虽然在消退后消失了,但是,它并没有被遗忘。(Bouton,2000;Rescorla,2001)

对类似刺激的反应的扩大:泛化  。几乎不存在两个完全相似的事件或事物。交通信号灯不是到处都一样的,颜色在有的情况下可能鲜亮一些,而在有的情况下则暗淡一些。这是为了迎合行人和司机的心理,刺激物在外观上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是他们知道这是一回事并做出同样的反应。如果一个生物体不仅能对条件刺激,而且能对类似于原刺激的刺激作出条件反射,那么人们就称之为泛化。

巴甫洛夫在试验中还研究了泛化的过程。他的狗在作出成功的条件反射后,不仅能对铃声,而且能对类似于铃声的刺激作出反应。因此,蜂鸣声和锣声也能引起流涎。可见,在提供类似于原刺激的刺激时,也会有条件反射,虽然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泛化也是有限的,否则就会失去其适应性价值。比如,一个司机已经学会对交通信号灯的红灯作出反应,如果他一看到红色的小轿车、红色的海报或行人的红色毛衣就停车,那么他就无法前行了。

泛化的界限:鉴别  。泛化可以带来很多好处:学生不用对某个特征的每一次改变专门作出反应。铃声尖一些或哑一些、音量小一些或大一些,它的意义通常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在有些情况下泛化就可能没有用了,比如,路人和司机不能辨别交通灯的红灯和环境中其他的红色刺激。对于怕蛇的人来说情况也是如此:如果他能辨别无害的和危险的动物,那他就能泰然处之。许多人讨厌牙医的电钻,但是却能把它与工匠的电钻区分开来。人们把这种学习区别的过程称为鉴别。学习鉴别也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个体学习对两种相似的刺激作出不同的反应。

巴甫洛夫的狗也必须学习辨别尖一些的声音和哑一些的声音,因为只有尖一些的声音响过之后才会得到无条件的刺激(食物)。在它只对高音、而不再对低音做出流涎反应后,学习过程就结束了。

经典条件反射的应用可能性  。阿道司·赫胥黎(Huxley,1894—1963)是一位对学习心理学研究极为厌恶的作家,因为他担心这种研究及其认识会为完全操纵人类创造条件。1932年,赫胥黎在他的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描写了这样的情节:将来人们可能会利用经典条件反射规律教育婴儿,以便使他们成为比如工匠。为了做到这一点,只要他们一靠近被禁止的物体,比如书籍或鲜花(NS),人们就电击他们(UCS)。孩子们对电击的反应是拼命地哭喊。他们幼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并变得僵硬。实验负责人说,“这种残忍的情形重复200次就足以让这些孩子在整个一生中都不会燃起对书本和植物的兴趣。”

在赫胥黎的黑色预言发表一个半多世纪之后,可以断定,确实存在应用经典条件反射的学习规律的可能性;但是人们也许宁愿强调学习规律的作用的积极面,比如在解释恐惧反应、毒瘾和厌食方面。

学会作出恐惧的反应  。早在300多年前,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就发现,那些在学校里由于错误行为受到惩罚的学生对于书本和其他学习用品有恐惧反应。(Locke,1690)约翰·华生和罗莎莉·雷纳第一个试图通过实验证明,这类恐惧反应可能是由于经典条件反射产生的。(Watson  &Rayner,1920)

华生和雷纳在恐惧—条件反射的实验中,研究了一个11个月大、名叫艾伯特、他们认为没有感情的男孩。华生给这个孩子看一只白鼠,孩子起初没有害怕的反应。后来,华生先给孩子看白鼠,然后用锤子敲击钢管,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这样的实验过程重复七次之后,艾伯特即使看到老鼠以后没有听见响声,也会对老鼠产生害怕的反应。艾伯特的恐惧还转嫁到其他与老鼠相似的东西上,比如他在看到兔子和毛皮大衣时也会害怕。(见插图5.4)这就是泛化。

在后来的实验中,华生和雷纳的结论没有再得到验证。事实上,从今天的观点看,这项研究不仅在伦理上非常令人忧虑,而且还有许多荒谬之处(Samuelson,1980),并且在方法上也有明显的缺陷。现在我们知道,有些中性刺激(比如老鼠)比其他的刺激(比如玩具鸭子)更容易成为害怕反应的条件诱因。但是,只要产生条件反射,大多就会持续很长时间。比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15年后,有些老兵仍对战场上的隆隆炮声有着强烈的情感反应。(Edwards  &  Acker,1972)


插图5.4 在艾伯特学会看到老鼠就害怕之后,他把这种反应也泛化到类似的刺激上,比如兔子。

应当考虑到伦理问题,因为科学家让一个孩子学会作出恐惧的反应之后,他是不会遗忘的。在进行这项实验的时候人们还不知道相应的方法。华生和雷纳决定重新消除艾伯特的恐惧,然而他们发现,他们曾经的测试对象再也找不到了。

反条件反射  。华生和雷纳的实验结束三年后,有一个孩子酷似“稍微长大了一点的艾伯特”。玛丽·卡弗·琼斯发现了34个月大的彼得,她认为他是健康的而且各方面都很正常。(Jones,1924a;1924b)不过,他对兔子、老鼠、毛皮大衣、羽毛和棉花等有夸张的恐惧反应,但这这种恐惧反应不是通过实验制造的、而是“天生”的。为了治疗这种恐惧症,琼斯在“华生博士的指导下”使用了一种会形成反条件反射的方法。使用这种方法时是尝试把引起恐惧的条件刺激(比如兔子)与一种与恐惧反射相对立的行为方式联系在一起。在这里彼得对于小点心和甜食的喜爱就很有用。在实验开始时,琼斯把兔子放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而彼得在吃他的美食。他开始时警惕地看着兔子,但是仍在继续吃他的东西。这时慢慢地将兔子移向他身边。最后,彼得一只手拿甜食,另一只手抚摸兔子。琼斯认为,恐惧与美食享受是矛盾的。她借助反条件反射成功地消除了孩子的恐惧反应。

对毒品  (海洛因  )的反应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吸毒者在注射海洛因后会死亡,虽然他们——事后查明——选择的是他们已经适应了的剂量。只有运用经典条件反射的学习原则才能解释这种情况。

如果一个吸毒者注射了海洛因(UCS),作为自然反应(UCR),他的身体会产生一种物质,保护身体不受超剂量的伤害。(Siegel,2001)如果总在同一个空间环境下注射海洛因,那么,这种环境的某些特征就会逐渐获得条件刺激的功能,引起身体上的反应,保护身体的安全。但是,如果吸毒者在一个新的环境里注射海洛因,那么,就会缺乏及时调节身体的条件刺激。在这种情况下,海洛因就发挥了它的不可遏止的功效,因此,就不能排除患重病甚至——如果最后呼吸完全受阻——死亡的可能性。对那些所谓“超剂量”服用后侥幸逃脱死亡的人的调查显示,70%的人注射的都是正常剂量的毒品,只不过在一个新的环境下身体对毒品还不适应。(Siegel,1984)

厌食  。临床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回忆说,他有一次与妻子在饭店吃饭,点了他最爱吃的菜:贝亚恩酱汁牛排(NS)。(Seligman  &  Hager,1972)他感觉这道菜很好吃。不久以后,塞利格曼身上就出现了感冒的最初症状(UCS),因而感到很不舒服(UCR)。当然生病与他最爱吃的菜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当塞利格曼又有机会吃他最爱吃的那道菜时,他发现,这道菜很不合他的胃口。塞利格曼对原本喜欢的菜的态度怎么样发生变化了呢?约翰·加西亚的某些研究可能会给人深刻的启示。(Garcia  &  Koelling,1966,Garcia  et  al,1966)

加西亚是研究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长期的放射性辐射对生物体的影响的科学家之一。他在实验室中让老鼠每周接受八小时的辐射。老鼠出现恶心就是接受辐射的后果。在后来的几周中,它们在辐射房中时,几乎连水都不再喝。但是,当它们一回到笼子,不再接受试验辐射之后,它们的饮食就与平常一样多。老鼠的行为难道与辐射有关吗?加西亚为了检验这一猜测,把老鼠再次放进辐射房里,这次当然没有施加辐射。但老鼠还是不肯喝水。因此,加西亚只能放弃他的猜测并重新开始寻找可能的解释。在这一过程中他突然想起,辐射房里的饮水瓶是塑料瓶,而平时在笼子里用的是玻璃瓶。进一步的研究表明,使用的塑料瓶改变了水的味道。塑料味道与之后的恶心之间可能形成巴甫洛夫意义上的学习CS-CR联系吗?加西亚继续研究这个问题,他给老鼠喂甜水(NS),其中掺入一种没有味道的物质(UCS),不过,这种物质在一个小时或一个多小时以后会让老鼠感到恶心(UCR)。在它们从不适的状态中恢复之后,再次给它们喂甜水解渴,但是它们喝得很少,相反,它们更喜欢喝普通的白水。显然,老鼠已经学会把甜水与恶心的感觉相联系。中性刺激和无条件刺激摆放得远一些,就能形成条件反射吗?加西亚根据自己的研究结果深信这一点。

不久就有人提出质疑,他们在批评加西亚时指出,只要先后两秒钟提供NS和UCS,比如对于唾液分泌这种条件反射来说,就已经有了最为有利的条件。(Beecroft,1966)加西亚的结论的一个批评者因此还表示,他认为这种所谓的联系“比布谷鸟挂钟里有鸟粪更为不可能”。(Seligman  &Hager,1972)但是,加西亚并没有受这些不客观的批判的影响。他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反复证明,他的结论是正确的。(DeLaCasa  &  Lubow,2000)塞利格曼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改变了自己的观念,不再喜欢他多年来喜欢的菜肴。妊娠期也可能产生厌食的感觉。在怀孕期间女人经常会觉得恶心,接着还可能呕吐;在这种状态下她们以后或许会不愿意吃与这些症状有关的食物。(Baylay  et  al,2002)现在我们知道,CS和UCS之间的长时间间隔比短时间间隔更能使人产生厌食的感觉。(Schafe  et  al,1995)此外,还有人指出,厌食产生的原因主要是气味这种CS,而不是味觉。(Bartoshuk,1991)

形成厌食的感觉可以保护畜群不受食肉动物的伤害  。美国西部的牧场主也定期利用形成厌食感觉的可能性。他们的羊群经常遭到狼群的攻击并被咬死。因此,加西亚在需要保护的羊圈外放置了含有某种物质的羊肉,这种物质是致病的。狼吃了这种羊肉就会生病并产生厌食的感觉。后来人们看到,这些之前的攻击者只要一看到羊就仓皇逃窜。(Garcia  et  al,1977;Gustavson  et  al,1974)信息框5.2表明,厌食感觉在人类生活中也是有意义的。

免疫系统反应的条件反射  。免疫功能可以形成条件反射的最早的传说源自19世纪。比如,麦肯齐在1896年报道说,他用一朵人造的玫瑰花让一位过敏病人打了一个所谓的“玫瑰花喷嚏”。巴甫洛夫教职的后继者也在大量的研究中证明,动物和人类的免疫反应都可能形成条件反射。“虽然这些结果表明,免疫系统的反应是可以形成条件反射的,而且作者在专著中强调了这一发现对于临床治疗的重要意义,但是这项实验没有继续进行下去。”(Meier  et  al,2002)


插图5.5 约翰·加西亚给狼群喂食羊肉,这些羊肉由于加入了某种物质(氯化锂),因而作为无条件反应可使狼产生眩晕和恶心的感觉。狼群下次再遇到活羊时,一开始还是会攻击它们的猎物(见图片上半部分)。但是羊肉的味道和气味在这期间已经获得了条件刺激的功能,狼群闻到这种气味就会后退(见图片下半部分)。

信息框5.2

怎样才能使癌症病人在化疗期间食欲不减  ?

化疗引起的食欲减退  。病人食欲减退是化疗的众多意外的副作用之一。病人往往不想吃饭,其后果是体重下降,他们抵御感染的能力也同时下降。但是,许多病人为什么在化疗期间越来越厌食?一位在癌症诊所工作的儿科医生就这一问题请教了自己的妻子伊伦纳·伯恩斯坦,她是一位心理学家,非常了解约翰·加西亚的研究。因此,伯恩斯坦考虑,病人产生厌食行为是否是由于某种学习行为呢?(Bernstein,1978)

癌症病人没有食欲难道是经典条件反射的结果吗  ?约翰·加西亚的研究为伯恩斯坦在一家儿童诊所进行研究给予了重要启示。她的问题是,在动物研究中已经众所周知的联系能用于人类吗?她考虑,化疗作为无条件刺激可能引起恶心和呕吐(UCR)。在化疗前吃的饭(原本是中性刺激NS),能够获得条件刺激的功能,从而引起恶心(CR)并同时产生厌食的感觉吗?

提供一顿  “替代餐  ”。厌食主要源自一些有特殊味道的食物。因此,伯恩斯坦在餐后给2—16岁的癌症患者(他们是安排的一个实验小组)一份冰激凌,这种冰激凌完全是另一种味道(枫糖浆)。对照小组的病人接受化疗,但是没有冰激凌。两到四周后,伯恩斯坦再次去看望这些病人,让他们选择是再要一份冰激凌还是跟她玩。实验小组中只有21%的儿童选择冰激凌,而对照小组约有70%的病人选择冰激凌。这种反应表明,实验小组中的成员已经厌烦所提供的冰激凌,可见,只要人们注意将化疗前的最后一餐做得有特色并有他们觉得不寻常的味道,那么就可能降低他们在治疗过程中食欲越来越不振的风险。

伯恩斯坦从其他的调查结果中得知,有人对熟悉的饭菜也会产生厌恶。当然,这一点在那些没有得到枫糖味冰激凌的病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伯恩斯坦考虑,难道在化疗前不能给孩子们提供一顿“替代”餐吗(可以是任何一种他们不认识的食物)?在最好的情况下,病人会把化疗的副作用归咎到这顿不熟悉的饭菜上,但不会归咎到日常所吃的饭菜上。在这种情况下,就能防止食欲逐渐减退,从而防止体重下降。伯恩斯坦的“替代餐”治疗在许多病人,但不是所有病人身上都取得了成功。有些病人的恶心是由癌症本身引起的,这些病人对任何时间吃的食物都会产生厌恶。(Bernstein  &  Borson,1986)

免疫系统——在其他地方已经作过介绍(见第147页及以下几页)——能借助某种物质而削弱或增强。(Barker,2001)因此罗伯特·爱德尔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否能利用这种物质通过经典条件反射来影响免疫反应。当爱德尔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时,大多数医生对这样的问题不以为然,因为当时在免疫学领域还普遍认为,大脑和免疫系统之间不存在任何联系——这一点前面已经作过介绍(见第148页)。然而,爱德尔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客观,因为他作为心理学家不了解医学上的这些陈旧观点(Ader,1993);虽然医学界对他的观念持保守态度,但他还是成功地争取到免疫学家尼古拉斯·科恩作为他的研究同行。他们在最初的研究中使用了一种抑制免疫系统的物质(环磷酰胺)(Ader  &  Cohen,1982);插图5.6用图示说明了他的操作方式。他先给老鼠注射这种激素(UCS),接着老鼠就出现恶心的症状并且免疫力开始下降(UCR)。爱德尔和科恩用糖水作为中性刺激。在注射前喝糖水能产生厌食感觉吗?事实正是这样。当老鼠虽然不肯喝但被强迫喝下糖水以后,其中几只得病了,几只甚至死了。爱德尔和科恩对这种不治的反应是这样解释的:糖水获得了条件刺激的功能并因此成为抑制免疫反应的诱因。当时的其他许多研究本来是可以证实这种解释的。(Exton  et  al,2000)当时曼弗雷德·舍德洛夫斯基的研究小组就第一次成功地通过条件反射在人类身上实现了对免疫系统的抑制。(Goebel  et  al,2002;Meier  et  al,2002)

直到现在人们仍在继续试图解释,经典条件反射在人体内是通过哪种联络方式产生这种作用的(Ader,2003;Ader  &  Cohen,1993);但是我们现在知道,交感神经系统(见第410页及以下1页)的纤维与免疫系统的每个器官都有联系,它们对淋巴细胞的生成(淋巴细胞是人体原有的特殊的免疫细胞)产生影响。爱德尔与科恩的研究影响非常深远,因为他们撼动了长期以来认为免疫系统依赖于大脑和心理过程而运作的观点。两位科学家的研究导致产生了一个跨学科的研究领域“心理神经免疫学”。(见第148页及以下1页)


插图5.6 免疫系统的条件反射的抑制。爱德尔和科恩先让老鼠喝糖水,然后给它们注射一种能抑制免疫系统(还能引起恶心)的物质。在重复几次后他们发现,糖水也能抑制免疫系统。

安慰剂效应  。目前还没人有把握地认识到,在人类身上能否将经典条件反射成功地应用于疾病的治疗。当然,经典条件反射至少能够部分地解释安慰剂的作用。所谓安慰剂效应就是给测试对象服用一种仅仅含钙的物质,这种物质对人体不会产生任何明显的作用,但能减缓大多数不舒服的症状,因为测试对象希望得到这样的效果。该怎样解释安慰剂效应呢?病人会把能减轻他的病症(UCR)的某种药物(UCS)与一个灰色的圆瓶子,甚至与医生的治疗室或者白大褂(CS)联系起来。有了这种体验之后,单是灰色的圆瓶子或医生的白大褂就能引起条件反应(CR)。(Ader,1997)比如,借助这种安慰剂效应还能降低人体中的血糖含量。(Stock‐horst  et  al,2000)

生物学准备心理  。加西亚在研究中还取得了一个另外的认识:巴甫洛夫认为,任何一个中性刺激只要适当地与无条件刺激建立联系,就都能成为条件刺激,而加西亚认为情况要复杂得多。一只老鼠喝了糖水以后(由于辐射)会感到恶心,从此就学会不喝糖水;相反,光学或声学刺激在老鼠身上就不能成为条件刺激。如果喝了糖水以后再给以能引起疼痛反应的电刺激,那么,它们就不会讨厌糖水。从当时的许多观察研究中可以看出,各种动物都明显具备一种生物学准备心理,随时准备快一些或慢一些学会(S-R)联系。比如,在通常情况下,通过经典条件反射可以使人非常容易地对蛇或蜘蛛产生恐惧;而且对这些动物的恐惧一旦形成条件反射就很难消除。(Soares  &  Ohman,1993)相反,门把手或立体声装置、鲜花或者贝壳则很难成为引起恐惧的条件刺激。(Cook  et  al,1986;Ohman  &  Soares,1994)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显然已经学会很快发现那些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动物并产生恐惧的感觉。(Ohman  et  al,2001;Ohman  &  Mineka,2001)现代人类的祖先在史前时代是猎人或采集者,他们一定经常同毒蛇和毒蜘蛛作斗争。这些天生就知道躲避攻击者的祖先的后代就有更多的生存机会,并且比其他没有这种遗传配置的人更能繁殖后代。而现在,许多人不再惧怕毒蛇和毒蜘蛛,是因为他们遗传了早在史前时代就已获得的适应能力。(Cosmides  et  al,1992)



5.5.2 工具性条件反射


当时,伊万·巴甫洛夫正在研究怎样用条件刺激或无条件刺激引起动物的反应,大约与此同时,美国心理学家爱德华·李·桑代克(1874—1949)感兴趣的是行为方式与其后果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这个问题。桑代克是威廉·詹姆斯(见第25页)最勤奋的学生之一,对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及其对生物的适应行为的解释。但是,单个的动物是怎样适应环境的呢?桑代克打算通过动物实验弄清这个问题。他最初在哈佛大学注册攻读博士学位。他先在宿舍里用母鸡作实验。母鸡只要走出桑代克用书搭成的迷宫就能得到食物奖赏。然而,他的房东禁止他在宿舍里“养鸡”,并用解除合同相要挟,因此他不得不中止这项研究。后来,詹姆斯让他的学生在自家的地下室里继续进行研究。(Murchison  et  al,1961)由于对一个女人(他后来娶了她)的失望,桑代克离开波士顿,前往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继续进行研究。在那里他开始研究不安分的猫。他用原来装橙子的旧木箱做了15个如插图5.7中所示的迷笼。桑代克用这些笼子研究了在重要方面不同于巴甫洛夫的行为方式。

反应性的和工具性或操作性的行为  。巴甫洛夫按照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所作的区分,研究实验者控制何时发生的反应性或应答性行为;(Skinner,1953)这就是由无条件刺激或条件刺激所引起的行为。与此相反,生物体还有最初不受外界控制的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可能是有内在的刺激引起的(但是斯金纳不同意这种关于起因的猜测)。人类和动物及其行为方式对环境产生影响。因此,人们也称之为影响性行为,桑代克称之为工具性行为,而斯金纳(见第231页及以下几页)则称之为操作性行为。


插图5.7 桑代克使用的一个迷笼。为了吃到放在笼子外面的食物,他的猫学会通过压下杠杆来开门。

尝试  —错误行为  。桑代克所设计的问题情景基本上是相互可比的:他把一只饥饿的猫放进笼子里(见插图5.7)。这只猫在笼子里必须采取行动(比如拉动绳子或者压下杠杆),才能打开笼子的门闩,够得到放在笼外的食物,猫第一次被关进笼子后通常会做什么,桑代克在博士论文中作了如下描述:“它尝试从每个孔往外钻。它抓挠栅栏杆和铁丝。它把爪子伸进每一个孔,抓挠一切它能够得到的东西……它并不关注放在笼子外面的食物,而只是本能地想努力走出笼子。在激烈的挣扎中,猫在整个笼子里都留下了抓痕,它可能会拉动绳子或绳套,或者压下杠杆,从而打开笼门。”(Thorndike,1898)

桑代克发现,在第一次实验中,将猫第一次关进笼子以后,猫所表现出的行为方式有先后顺序,这是偶然的。因此桑代克称之为尝试—错误行为(他更喜欢尝试-成功这一概念[Chance,1999],以便确认行为方式与其后果之间的关系)。这只猫迟早(比如在四分钟后)会压下杠杆,打开笼子的门,然后走上通往食物的道路。从开始尝试到打开笼门的时间作了详细记录。在另一次试验中,桑代克再次把这只猫关进笼子,并记录了这只猫从采取工具性行为方式,到最后打开笼门所需的时间。桑代克发现,失败的尝试次数逐渐减少,也就是说,这只猫被再次关进笼子里后,尝试—错误的行为越来越少。那种能使它获得自由的行为方式出现得越来越早。因此,猫已经学会通过尝试—错误达到目的。比如,在第七次实验中,猫花30秒钟就打开了笼门,而在第24次实验中,它只花七秒钟就打开了笼门。

效果律  。但是,这只猫是怎样从错误中学习,一次一次地重复尝试,并越来越快地采取成功的行为方式的呢?桑代克认为,学习过程遵循的是效果律:根据这一规律,失败的冲动会“淡化”,而那些导致成功的特别冲动会被随后的愉悦感所“强化”。可见,一种行为方式如果导致一个错误,就会产生厌恶感(英语:annoyer)。这种(引起厌恶感的)行为方式和迷笼的刺激条件之间的联系因此而被削弱了。只有极少数的行为方式能引起满足感(英语:satisfier),因为采取这些行为方式最终能打开笼门并能通向食物。它们与迷笼刺激之间的联系因此而加强了。效果律说明,采取某种行为方式的频率取决于结果。

效果律的方法论缺陷  。效果律的一个重要缺陷是不能忽视的。桑代克发现,有些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很高,而有些则很低。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发生变化,是否真的取决于其结果,还有待验证。桑代克在发现某种行为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频繁出现以后,他只能推测,这种行为变化是由于其愉悦的效果而产生的。

工具性行为  。桑代克在努力解释动物的适应性行为的过程中,达到了一个重要的阶段目标。他成功地证明,动物在新的环境下会采取尝试—错误行为,以便清除障碍,达到诱人的目标。桑代克把这种最终达到目标的行为称为工具性行为。因此,桑代克将他研究的学习方式称为工具性条件反射。(Thorndike,1905)根据这一理论,如果某种行为方式成为生物体获得奖励的工具,那么,这种行为方式就会得到强化(英语:strength‐ened)。斯金纳也曾研究工具性行为,但他使用了另一个名称,因为他要解释的问题与桑代克有本质区别。



5.2.3 操作性条件反射



插图5.8 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

斯金纳:从失败的作家到激进的行为主义者  。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1904—1990)起初想成为一名作家。他甚至在纽约的格林尼治村住了六个月,以便体验无拘无束的艺术家的创作氛围。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度过了“黑色的一年”。斯金纳后来回忆说:“当时我已经沉入波涛汹涌的大海,差一点被淹死,但是终于获救了。”(Skinner,1976)一本杂志介绍的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本书的内容主要是介绍约翰·华生的行为主义。此外,他还特别崇拜巴甫洛夫:在他办公室的显著位置挂着一张他非常珍爱的有巴甫洛夫亲笔签名的照片。(Catania  &  Laties,1999)斯金纳埋头苦读华生的著作,并且对此非常着迷,因为他在此后不久即1928年就决定申请到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那里直到1936年才完成自己的研究。接着,他离开哈佛,但为了从事研究,1948年又回到了哈佛,通过这些研究他一跃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心理学家之一。(Korn  et  al,1991)他并不怀疑诸如思想、感觉、期望等“内在因素”的存在,但是他“作为激进的行为主义者”深信,这类“个人的事情”在科学研究中不能用于解释行为方式。(Delprato  &  Midgley,1992;Baum  &  Heath,1992)斯金纳在学术生涯中很早就成了一个行为主义的狂热追随者。在博士考试中请他说出这种观点的某些不足时,他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Skinner,1979)

操作性行为方式及其条件反射  。斯金纳把生物体作用于环境的各种活动称为操作性行为方式。这些活动是不由自主的行为方式,比如演讲者的手势,摇头,将勺子放到嘴边或者对他人友善的微笑。在经典条件反射的情况下,一种条件反应对引起这种反应的刺激不产生任何影响(巴甫洛夫的狗流涎对于是否响铃或什么时候响铃不产生影响),而操作性行为方式的后果会对这种行为以后出现的频率产生影响。一种生物学习某种行为方式,因为学会以后会得到强化(见下文),或者不学某种行为方式,因为学习之后会得到惩罚,人们称这一过程为操作性条件反射。因此,工具性和操作性条件反射具有共同的特征:行为方式作为其后果的作用会发生变化。但是,对于斯金纳来说,行为方式的工具性质根本不是他关注的重点,更确切地说,他认为重要的是解释怎样控制行为方式这个问题。

寻求最可能的行为控制  。如前所述,桑代克做实验是为了查明动物适应环境的方式,而斯金纳则试图回答怎样控制动物和人类的行为这个问题。比如,桑代克的猫什么时候压下杠杆,每隔多长时间压一次,然后摆脱实验者的影响。但是,怎样使猫在此地此刻表现出某种行为方式,而在彼地彼时不能这么做呢?这些问题是斯金纳研究的重点。为了说明桑代克和斯金纳的不同意愿,似乎应当分别用工具性和操作性的名称来区别他们所研究的条件反射。

斯金纳是指望借助条件反射控制所有可能的行为方式吗?斯金纳就这个问题回答说,我们不能让一个人“故意”脸红。“脸红与失色、流泪、流涎、流汗一样是不受操作性条件反射控制的”。(Skinner,1953)从信息框5.3可以看出,斯金纳的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必定会遭到批判。

利用斯金纳笼子研究行为克制力  。斯金纳像桑代克一样,也设计了一个笼子,并利用这个笼子研究动物的学习行为。这个如插图5.9所示的笼子的基本结构闻名遐迩,被称为“斯金纳笼子”。(顺便说一下,斯金纳不喜欢这个名称,因此他从未使用过这个名称。[Skinner,1983])让老鼠在笼子里学会按压一个杠杆以获得食丸。在工具性条件反射过程中记录实验动物压下杠杆所需的时间,而在操作性条件过程中则记录一种行为方式(比如按压杠杆)在单位时间内出现的频率。斯金纳明白,只有比桑代克更为彻底地揭示行为方式与其后果之间的关系,才能支配动物的行为;他把这种关系称为行为克制力,并区分为正面鼓励和负面鼓励、消退和惩罚。他很快就明白,要支配行为还需要额外的刺激,即辨别的刺激。


插图5.9 斯金纳笼子。让老鼠在笼子里学会按压一个杠杆以获得食丸。

信息框5.3

人们能够学会影响那些通常由身体自动调节的身体机能吗  ?有些新的科学认识往往不是预期的,而是在研究其他问题时偶然间获得的。对于约瑟夫·卡米亚来说也是这样,他在50年代末进行了关于睡眠的研究。当时他发现,在头盖骨外侧可导出的微弱脑电流在休息的状态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形式——即所谓的α波。他想在研究过程中自问,如果他在α波出现时立即告诉测试对象,他们是否能对某种放松程度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他的一个测试对象在控制脑电波方面达到了非常高的程度,她甚至都能够发射莫尔斯码(学会切断α波相对容易,而要加强α波则非常困难)。无论如何,通过条件反射作用来影响生理过程似乎是可能的,而根据传统认识,生理过程是不受意识控制的。有关生理过程的数据的通报(或汇报)被称为反馈(英语:Biofeedback)。这是一项技术,……意思是“用技术手段直接反馈身体信号。目的是学会控制这些生理过程”。(Bruns  &  Praun,2002)最早进行今天被称为“反馈”的科学研究是在1885年。当时俄国的一位医生说,他的一个病人能够“通过完全有意识的意志力”控制心跳,而且能够把心率每分钟提高到30次。(Tarchanoff,1885)研究反馈获得的最初成功立即使人欢欣鼓舞,这种方法被运用于4000多项研究。当然,也有批评的声音。从最初的反馈研究中得知,α波的活力可以增强,是因为人们把α波的出现直接告诉了测试对象;同时在这种情况下又能达到高度的放松状态。通过重复最初的实验,研究人员发现,之所以产生当时所描述的效果,是因为测试对象闭着眼睛非常安静地坐在实验仪器前面;他们得到的关于脑电波的反馈显然没有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Plotkin,1979)这些报告最终使人们冷静了下来,并逐渐认识到最初对反馈的预期太高了。(Zeier,1997)不过,恰如其分地运用这一方法,还是很有希望取得疗效的。(Hermann,2002)

虽然借助于反馈这种手段——仅举几例——能降低血压(Na‐kao  et  al,2000;Zeier,1997),慢性头痛和偏头痛也能借助这种方法得以减轻,因为病人能学会控制自己的肌肉(Bruns  &  Praun,2002;Zeier,1997),相反,用反馈法治疗背痛的疗效却没有很大的把握(Kr9ner‐Herwig,2002)。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种疗法总的来说非常昂贵,何况还有比较便宜的疗法也能取得同样的疗效。

通过鼓励提高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

初级鼓励物  。在动物试验中大多使用初级鼓励物,就是那些满足动物某种生物学需求的鼓励物,比如氧气、食物、水、温暖和性。人们往往断言,这些刺激的鼓励功能无需学习。这种说法——至少对于人类——只说对了一部分,因为哪些食物具有鼓励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各自的文化。中国人心目中的许多“美食”,会引起大多数欧洲人的反感,甚至恶心。

初级鼓励物原则上虽然能达到显著的效果,但是也有某些不足。比如,如果把食物或者水给一个当时不饿也不渴的人,那么它们就不会起作用。对于一个口渴的人来说一杯水无疑具有鼓励物的性质,但是,对于一个刚喝完一瓶水的人来说,这就不是刺激。

如果仅凭初级鼓励物改变行为,那么,行为发生改变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但是通过学习就将初级鼓励物上升为二级鼓励物。

二级鼓励物  。将刺激与初级鼓励物相结合,同样也能获得鼓励物的功能,人们将这种情况称为二级鼓励物(或称条件反射鼓励物)。比如在一项经典研究中,黑猩猩学会了用筹码在自动售货机上换取葡萄(Wolfe,1936)。对于黑猩猩来说,筹码显然具有二级鼓励物的功能,如果将自动售货机设置得远一些,它们就无法用筹码换到葡萄,它们也愿意通过劳动挣得筹码。黑猩猩甚至会偷取和积攒筹码。很明显,它们使用筹码就像人们使用钱一样。二级鼓励物的其他例子还有诸如良好的分数、受到关注、表扬以及赞美。所有这些鼓励物都可以冠以“正面鼓励”的名称。

正面鼓励  。了解斯金纳的操作性条件反射作用的最好途径就是描述他最早的一个实验:一只饥饿的老鼠被关在一个斯金纳笼子中。(Skinner,1938)一开始人们在这只老鼠身上观察到了被桑代克称为尝试—错误行为的行为方式。这只老鼠迟早也会表现出一种明显无需学习的行为方式:按下眼前的杠杆。这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在实验的第一个小时中出现了八次。后来斯金纳改变了实验条件:从第二个小时起在每次按压杠杆后都会有一个小食丸落进碗里。因为每次按压都被一个记录器(见插图5.10)记录了下来,所以也可以从记录中看出,这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在提供食丸后逐渐增加。最后老鼠能在一小时内按压杠杆300次。这就是学习:某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增加了。

为了解释观察到的这种行为变化,斯金纳与桑代克一样追溯了行为结果。由于斯金纳自认为是彻底的行为主义者,所以他避而不谈结果的好坏。相反,他下了这样的定义:正面鼓励物是一种刺激,这种刺激发生在某种行为方式之后,并能提高该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如果在动物的行为方式之后发生某种鼓励物刺激,那么人们也说,它被鼓励了或者得到了鼓励。


插图5.10 记录斯金纳笼子中实验动物的操作性行为方式的仪器。

例子

如果斯金纳笼子里的老鼠在五分钟内按压了一次杠杆并因此而得到一颗食丸,老鼠因此而更为频繁地表现出操作性行为方式,比如在五分钟内按压杠杆15次,那么根据斯金纳的看法,喂食就是一种正面鼓励物刺激。

正面鼓励和奖赏的区别  。鼓励物刺激与在日常用语中所使用的词语“奖赏”的含义往往是相同的。但是,斯金纳在定义鼓励物刺激时非常谨慎。斯金纳认为,只有在某种行为方式之后出现的、可测量这种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的刺激,才具有鼓励物的作用。可见,某种作为奖赏设想的措施想要具有鼓励的性质,某种行为方式必须在给予奖赏以后频繁出现。但什么是鼓励物刺激呢?一种刺激怎样能使某种作为其后果出现的行为方式以后更为频繁地出现呢?

刺激怎样成为鼓励物  ?斯金纳的实验仪器是这样设计的,杠杆被每压下一次就提供一颗食丸。由于此后杠杆会被比较快地重复压下,所以他认为食丸具有鼓励物的属性。然而,大卫·普雷马克在研究过程中形成了另外一种看法。(Premack,1959)根据他的看法,斯金纳为老鼠提供食丸,仅仅使老鼠有机会以某种活动对食丸作出反应。普雷马克断言,在斯金纳的实验中起鼓励物刺激作用的是动物的进食行为。普雷马克认为,在现实中,动物的一切行为方式都可以按其出现的频率分成等级,其中最诱人的在最顶层,最不诱人的因此想要避免的在最底层。普雷马克的原理是:

——出现频率较高的行为方式(比如进食)鼓励出现频率较低的行为方式(比如按压杠杆);

——某种行为方式的出现频率取决于个体。(Premack,1965)

在某个时间证明的等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可能改变。他在一项实验中让孩子们决定,是吃甜食还是玩自动弹球机。(Premack,1959)由于许多测试对象决定玩弹球机,所以可以得出结论:这种行为的等级高于吃甜食。普雷马克本来确实可以鼓励吃甜食,因为他鼓励了玩弹球机的机会。然而,他起初并没有成功地借助甜食来鼓励玩弹球机的频率。不过,只要孩子们过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这时情况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感觉越来越饿,鼓励物等级的排序就会明显发生变化,最终能够用吃的机会来鼓励玩弹球机的行为。

例子

父母们早就把普雷马克原理应用于教育措施。他们先让孩子完成不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做家庭作业),然后才允许他们做愿意做的活动(比如玩耍):“你做完家庭作业就可以玩!”

负面鼓励。人们做梦都在想一个行为仅受正面鼓励物控制的世界。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负面鼓励过程中,事先就要避免某种讨厌的刺激或者终止这种刺激的影响。讨厌的刺激的特征是,采取逃跑或回避的行为,以对这种刺激的出现作出反应。

斯金纳的实验动物在实验中想必已经知道,它们不仅得到过食丸,而且在其他的实验过程中还受到过电击。当然,它们可以通过按压杠杆关掉这种讨厌的刺激。由于某种行为方式(比如按压杠杆)而没有出现讨厌的刺激(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件——“非行为主义的”表达——就会给人愉快的体验),斯金纳称之为负面鼓励。他的实验动物已经学会,如果按下杠杆,痛苦的电击就不会出现或者可以结束这种痛苦。每次出现(负面)鼓励物刺激后,就会加快按压杠杆的速度,可见,按压杠杆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样,如果在采取某种行为方式以后可以终止或者事先能避免某种讨厌的刺激,那么这种行为方式就会得到鼓励。

例子

驾驶机动车时必须系安全带,但人们发现驾驶员经常“忘记”系安全带。于是立法者决定,对不系安全带的驾驶员处以罚款。罚款就是讨厌的刺激的一个例子,及时系上安全带就可以避免这种刺激。事实上,被罚款的危险就是一种负面鼓励物,因为在实行系安全带义务以后,行车时系安全带越来越正常了。

“负面鼓励”这个概念使许多学生感到困惑,这可能是因为“负面”这个单词按他们的理解就是不愉快。比如,他们经常会问,在采取某种行为方式之后出现的这样一种“负面”事件怎么能够提高这种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呢?如果记得有些体验是以负面鼓励物的终结而愉快地结束的:成功地避免或终止某种讨厌的刺激,那么,也许就好理解了。

不要混淆负面鼓励与惩罚(见第238页及以下1页)这两个概念。负面鼓励不能终止某种行为方式,更确切地说,相反,只能提高某种行为方式出现的可能性。

在此以前,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考虑到:应当怎样对待动物,才能自动地绝对不发生某种预期的行为方式?桑代克也许等待了很长时间,他的猫才终于按下杠杆。为使某种预期的行为方式早点出现,实验者能做点什么吗?

塑造能加快预期的行为方式的出现  。实验者等待实验动物的某种行为方式,看来他的耐心要经受巨大考验,甚至可能白等一场。如果老鼠根本不想按压笼子里的杠杆,斯金纳该怎么办呢?在这种情况下,就可以塑造行为方式。这种方法要求实验者鼓励每一个接近最终预期的行为方式。

为了促使老鼠按压杠杆,只要它向杠杆的方向看一眼,实验者就给它一颗食丸。当老鼠向杠杆靠近时再实行下一步鼓励,当老鼠触动杠杆时再给它一颗食丸,如此反复。借助这个逐步接近的过程,差不多就能加快每种行为方式的出现。然而,这种基本的操作说起来比较容易,实际操作就困难了。斯金纳借助塑造(结合各种操作性行为方式)毕竟成功地教会了鸽子打乒乓球,教会了狮子骑马。

例子

不言而喻,对于人类来说,塑造主要用于有学习障碍的孩子或者年龄非常小的测试对象。比如有一项研究的目的是让一个44个月大的孩子进行体育活动。(Johnston  et  al,1966)首先要让他克服对攀援架的恐惧。在“治疗”开始后,在孩子走向攀援架的时候,体育老师微笑着跟他说话;相反,在他离开攀援架的时候,老师就不关心他。每达到一个阶段目标,都要提高一点要求。一开始,在他靠近攀援架两米左右的地方时,只要加强关心就行了;然后,哪怕他只走近仅半米,积极的结果就会出现,并接近预期的行为;在接下来的塑造过程中,至少要求他触摸到攀援架,最终孩子开始爬上攀援架。在研究即将结束时,孩子把他70%的时间都用在了攀援架上。

减少操作性行为方式的出现频率

惩罚能抑制操作性行为方式  。为老鼠提供一种他们千方百计想避免的讨厌刺激,能够阻止某种行为方式再次出现。在斯金纳的实验中,老鼠每次按压杠杆都会遭到电击,很快老鼠就不再表现出这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在某种行为之后会出现一种讨厌的刺激,它的出现频率会从此越来越低,甚至可能根本不再出现——至少暂时不再出现,学习心理学家就把这一过程称为惩罚。

然而,在施行惩罚的情况下,某种行为方式是消除不了的,这种行为方式的出现仅仅被抑制罢了,因为在消除不良后果之后,这种行为方式一般还会再次出现。只有在必须快速抑制某种行为方式的时候,惩罚才是适用的。比如,可以用惩罚来防止孩子不经意跑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或者不会游泳的孩子停留在水深浪大的河边。同样,这种方法还能防止孩子偶然触摸炙热的炉灶或者欺负弟弟妹妹。在有些情况下惩罚是快速而有效地防止某种行为方式出现的一个好方法。然而不能忽视的是,惩罚方法在许多情况下“根本没有用”。美国对108580名犯人出狱后所作的跟踪调查显示,62%的人在三年内再次触犯法律;41%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回到狱中。(Beck  &  Shipley,1989)同样,有些父母虽然惩罚了孩子,但是未能让孩子改掉那些不良的行为方式。难道这类现象不是对惩罚效果的质疑吗?

惩罚的后果不可预测  。如果认为可以始终抑制某种行为方式,只要有这种行为就及时而严厉地给以惩罚,那么,这是一种非常机械的看法。其实,惩罚是一种效果很难预测的行为结果。因此,如果真的使用插图5.11中所示的“鞭打机”,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非常值得怀疑。

从建构主义的观点看,所设想的惩罚措施对以后的行为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主要取决于评价的功能。也就是说,非常重要的是,接受惩罚的人怎样看待对自己实施的惩罚措施,比如他可能认为这种惩罚是公平的或不公平的。可能是他咎由自取,也可能是环境使然。一个人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类主观判断。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执行惩罚措施前后不一,那么这种措施就可能很快变成一种负面鼓励。比如,在居民区超速行驶的司机估计会受到惩罚,如果他没有受到惩罚,那就满足了负面鼓励的条件(见第236页及以下1页),这就是说,他的错误驾驶行为(超速驾驶)得到了鼓励!

此外,惩罚的效果还取决于双方当事人之间的社会情感关系。孩子会与父母建立积极的关系,因为父母经常对他们友好地微笑,称赞并认可子女的成绩,也就是说,孩子们一直在努力维持与这些亲人的接触;相反,他们会回避对自己不断批评、喋喋不休的父母。所以,经常惩罚别人的人不可能对行为产生影响。这个论断对于日常的教育具有直接的意义。与孩子建立了友好而亲密关系的父母更有可能用偶尔的惩罚取得预期的效果。反之,那些对孩子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父母,即使采用同样的措施,也很可能不起作用。


插图5.11 鞭打机的使用是基于对行为及其条件的非常机械的看法。其实惩罚的效果是很难预测的。

惩罚应当尽量不给社会情感关系造成负担。因此,人们在试图改变某种行为时不要仅仅使用这一种方法。但是还应当注意的是,惩罚措施一开始仅仅为了表示某种行为方式是不受欢迎的。这种观点认为,应当考虑受惩罚者在某种情况下是否能够表现出人们预期的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往往必须先得到鼓励。可见,母亲不要一味地惩罚粗心大意地穿越马路的孩子,同时还要教会孩子按规定先查看道路状况再过马路。成功的教育方式可系统适用于操作性条件反射的规则。(Walberg,1987)现代监狱制度也不再重视惩罚,在服刑期间大多会为服刑人员提供学习的机会,让他们养成那些社会欢迎的行为方式,方便他们在出狱后融入社会。

如果人们想不仅抑制某些操作性行为方式,而且还想有效地防止它们的出现,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采用消退的办法,这种办法在很大程度上与经典的条件反射非常相似。

彻底撤销所有鼓励物刺激:消退  。如果在操作性条件反射过程中始终远离之前在某种行为方式之后出现的鼓励物刺激,那么,这种行为方式有望渐渐降回到开始学习阶段之前达到的水平。在撤销鼓励物之后,各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可能会短时提高,但是,如果还没有消除鼓励物刺激,那这种行为方式最终会出现得越来越少。

例子

正常的自动售货机在投入足够的硬币后通常会吐出商品。但是,如果某天一个顾客投了硬币却没有得到商品,他会怎么办呢?他最多会再尝试一次,但是如果再次得不到商品(鼓励刺激),他就不会再往自动售货机里投钱。他的投币行为——至少在一台缺货的自动售货机前——已经发生消退。

部分鼓励妨碍消退  。想象以下情景:两个人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其中一个人想要一盒烟,但是他的努力白费了,自动售货机并没有吐出他想要的商品。这位失望的顾客接着没有再往售货机里投币并转身离开了。第二个人站在博彩游戏机前,他也一分未赢。但是他继续一个接一个地往机器里投币。为什么这两个人在上述情景中的表现如此不同呢?

斯金纳的答案是,两台机器吐出鼓励物的过程是不同的。自动售货机通常在投入足够的硬币后就会吐出商品(“持续鼓励”);游戏机只是偶尔才吐出赢利,而且什么时候吐出赢利是不可预料的。人们把这种情况称为“部分鼓励”。

例子

在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场合都会出现部分鼓励。母亲不可能对孩子的每种行为方式都表态;她只是偶尔表态。学生也不会指望每次举手发言都能被老师点到。垂钓者没有不时地通过鱼咬钩而得到鼓励,他们可能也不会再有耐心。

有些情况使斯金纳产生了只对动物进行部分鼓励的想法。他在一个星期五下午发现,食丸的储备不多了,而他又不想用周末的部分时间来做食丸。因此他决定,仅仅不时地对行为方式进行鼓励,以此使储备能维持几天。(Skinner,1979)在这一过程中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他发现,以前被部分鼓励的行为方式很难通过减除或消退重新撤销。这样,上述两位自动售货机使用者的不同行为也就有了解释。自动售货机的顾客依照以往的经验都期待在投币后吐出商品。因此,如果这台特殊的自动售货机没有吐出商品,这种行为方式很快就消退了。相反,玩博彩机的人之前只是被部分鼓励,因此,他虽然一分未赢,但还会继续投币。应当注意的是,操作性行为方式是不能通过彻底消减鼓励物刺激而被完全消除的。在一次成功的消退发生以后,操作性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仅仅达到持续或部分鼓励之前的水平。

获得和执行行为控制的必要条件

辨别刺激  。鼓励和惩罚往往是作为某种行为方式的后果才出现的,这是操作性条件反射的一个特征。因此,人们虽然可以提高或降低某种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但是,仅凭行为的后果是不可能控制行为的。如果斯金纳仅仅断定,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能够因其后果而自行改变,那么,他只不过对桑代克的认识作了些许补充。当然,斯金纳研究的不是工具性行为方式,而是操作性行为方式,也就是那种他想要控制的行为方式。只有使用了一定的刺激才能实行控制,而这样的刺激必须能说明,某种行为方式什么时候是合适的,什么时候是不合适的。在日常生活中存在大量的辨别刺激。

人必须重视辨别刺激,因为辨别刺激能给学生提供必要的暗示。这些刺激帮助单个的人注意这样一些条件,在这些条件下可能会在特定的行为方式之后出现鼓励。人们应当学会区分有积极结果的行为方式和其他不可能得到鼓励的行为方式。斯金纳早已鼓励老鼠进行这样的学习。

区分辨别刺激:正面刺激和负面刺激。  如232页上的插图5.9所示,在笼子的内部有一盏灯。动物必须学会,只有灯亮了按压杠杆才会得到食物奖赏。如果学习成功,这盏灯便起到了辨别刺激的作用,就能说明某种行为方式(按压杠杆)具有积极结果(正面刺激)。这样一来,老鼠的行为受到了刺激的控制。很快,有经验的老鼠在灯灭的时候就不再按压杠杆了。相反,灯一亮就会立即产生人们预期的操作性反应。信息框5.4说明,一匹马由于重视辨别刺激给观众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它似乎熟悉基本运算。还有一些辨别刺激(负面刺激)表明,某些行为方式的出现会导致消极的后果。比如,在斯金纳的实验中,老鼠已经知道,在灯亮时按压杠杆会遭到电击。在十字路口闯红灯的人一定会受到处罚。对大多数交通参与者来说红绿灯就起了辨别刺激(负面刺激)的作用,但不是正面刺激,因为人们在遵守交通规则时很少会受到表扬。

例子

辨别刺激负责让人们在不同的情况下作出恰当的行为。在上学后不久,小学生就一定会学会,在校园里可以到处跑,但是在教室里通常不能乱跑;在高速公路上可以匀速行驶,但在有红灯的路口最好还是停车;在体育比赛时可以大声呼喊激励自己的队伍;但在进行笔试的时候大声呼喊不会增强自己的实力;在聚会时讲笑话可以调节气氛,但是葬礼上人们对此很可能缺乏心理准备。
信息框5.4

教师怎样教会一匹马计算和“其他技巧”  ?

一匹似乎掌握基本运算和其他技巧的马  。冯·奥斯登先生不仅是一位热情的教师,还是一位马匹爱好者。他在四年的时间内每天都努力教他的马“汉斯”运算知识。起初,汉斯学会用前蹄敲击地面回答问题。经过四年的紧张教学,冯·奥斯登先生能够真正在客人面前展示他的巨大成绩。(Pfungst,1907)“聪明的汉斯”——在这期间他的马荣膺这样的称号——会加减乘除、求根、阅读等等。

辨别刺激是回答行为的诱因  。这匹马“惊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威名远播之后,不同学科的科学家拜访了冯·奥斯登先生。他们最初也认为这确实是一匹非常有天赋的马。直到心理学家奥斯卡·芬斯特发现,如果把汉斯的眼睛蒙上,它就不能正确回答问题。显然,它必须看着人才能作出正确答案。此外,奇怪的是,如果观众自己都不会解答问题,那么汉斯的答案总是错误的。芬斯特还发现了这匹马回答问题的方式。如果那时他就知道斯金纳的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那么,他在深入研究后也许就会作出下面的解释:在每次作出正确回答后,冯·奥斯登先生都会用胡萝卜和其他可口的草料对它进行鼓励。这匹马已经学会留意观众的某种行为方式,当人们向它提问时,提问者和其他观众都会低下头,以便听马蹄敲击的次数。低头起了辨别刺激的作用,因为人们低头以后,马就开始用蹄子敲击地面。它不断地重复敲击动作,直到到达正确的数字,因为这时观众又会无意地作出一种反应。反应因人而异,但是通常会扬起头或一部分脸,比如眉毛。这种反应对汉斯来说也起了辨别刺激的作用,如果他还接着敲击,就不会得到鼓励。


插图5.12 聪明的汉斯与他的老师冯·奥斯登先生,面前是两个题板。

辨别刺激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  。人类日常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受辨别刺激(正面刺激和负面刺激)的调节。没有辨别刺激,所有社会交往都无法顺利进行。一个人在向另一个人求助之前都会注意他的表情,看他此刻是否愿意交谈。一个正在努力追求一个女孩的年轻人,会非常小心地留意女孩的所有举动,看其中是否有些表现(比如微笑)可以理解为开始亲密接触的邀请。同样,在日常上课和教学活动中,人们也千方百计地尝试用辨别刺激影响孩子的行为。比如,老师要求学生:“请看黑板!”;妈妈要求女儿:“帮我铺桌布!”。可能一个手势就足以引起学生的注意。受学生尊敬的老师也许只要板起面孔就能传递这样的信号:再有这样的行为方式(比如与同桌说话)就不客气了。

辨别刺激表明,什么时候可能会出现某种行为后果  。上面提到的要求和请求在日常生活中并非每次都会得到预期的结果,有时甚至会得到完全拒绝。然而,学习心理学家不是不能解释这类反应。他们指出,辨别刺激之所以能发挥作用,是因为它能预告可能出现的积极或消极结果。可见,如果人们虽然按照相应的要求采取了预期的行为,但根本没有得到鼓励,那么,辨别刺激就失去了它的作用。因此,预告消极结果的辨别刺激也是这样。如果学生一再经历与同桌聊天却根本没有或者很少受到惩罚,那么老师的“严肃面孔”也就失去了作为负面刺激的作用,如果它曾经起过这种作用的话。



5.2.4 从认知角度看条件反射


对于巴甫洛夫、桑代克和斯金纳来说,用认知过程来解释实验动物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这些学习心理学家的思维方式深深地植根于行为主义。但是,借助于认知过程不是恰好可以发现条件反射理论的共同点吗?批评者断定,经典条件反射和操作性条件反射之所以成为可能,主要是因为它们能帮助人类和动物发现并理解什么会导致什么(Young,1995):在一个条件反射刺激(比如铃声)之后,通常至少会出现一个无条件反射刺激(食物),而一种操作性行为方式则会产生某种后果。无论是经典条件反射还是操作性条件反射之所以非常可能形成,不仅是因为学生能自动建立联想,而且因为个体能学会发现环境中的规律,而认识这些规律则使他们能够适应环境。

从认知角度解释经典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是学会预期  。对于传统的学习心理学的代表人物来说,经典条件反射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条件刺激和无条件刺激之间产生更加紧密的联系。然而,这种机械主义观点的批评者却怀疑,一个中性刺激之所以能成为条件刺激,只是因为它非常频繁地与无条件刺激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经典条件反射正如玛丽安娜·哈迈尔与汉斯-约阿希姆·格拉毕茨所强调的那样,不是一个“没有思想地完成的”、简单的、机械的反射过程。(Hammerl  &  Grabitz,1994)以认知为取向的心理学家质疑说,巴甫洛夫的实验动物已经有了预期,这难道不是更加可能的吗?

瑞斯克拉对预期的证明  。罗伯特·瑞斯克拉是最早在认知转变后(见第36页)不再满足于对经典条件反射的纯机械主义解释的学习心理学家之一。他解释说,“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不是一个单调的过程,动物通过这一过程在两个偶然一起出现的刺激间建立起或好或坏的联系。应该把动物看作信息搜集者,它结合先前的理解,运用感觉到的事件间的逻辑关系,对世界构成一个高清晰的影像。”(Rescorla,1988)因此,瑞斯克拉在经过多年研究后得出结论说:经典条件反射是这样一个过程,动物通过这个过程学会让一个事件预告另一个事件。

为了证明他的结论,瑞斯克拉安排在每次铃声响(CS)后紧接着出现一次电击(UCS),重复20次,实验动物也不会再接受下一次电击,因此CS→UCS这个次序出现的概率是100%。在另一组实验中,老鼠同样经历了20次铃声响→电击,此外,它们还遭受了20次事先没有铃声响的电击。(Rescorla,1968)也就是说,在后面这一组中,CS→UCS出现的概率为50%。因此,两组老鼠经历了同样多的CS→UCS,但是与第二组相比,铃声响对于第一组来说是一个更为可信的预告电击的信号。那么,现在两组的老鼠会作出什么反应呢?瑞斯克拉发现,第一组的条件刺激引起的反应比第二组更为强烈。如果老鼠已经知道,在每次铃声后百分之百会出现一次电击,那么,它们就能在再次出现铃声信号时更为确定地预知将会出现一个痛苦的刺激。可见,条件反射的关键明显在于,在条件刺激出现后如何正确地预测无条件刺激的到来。

阻滞  。根据巴甫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理论,只要在每次铃声刺激或光刺激出现后间隔适当的时间给一个无条件刺激,这些刺激就会变成条件刺激。但是这一点并不正确,下面的实验表明,利昂·卡民与巴甫洛夫的做法一样,也是先通过多次在中性刺激之后给予电击(UCS)的方法使老鼠学会,对铃声信号产生恐惧反应(Kamin,1969)。那么,如果除了铃声响信号这一条件刺激(CS)外再增加一个灯光信号(NS),随后再给予电击刺激,这些动物会作何反应呢?这个灯光刺激也会成为条件刺激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老鼠对灯光刺激只有微弱的反应。已经形成的条件刺激(铃声刺激)阻滞灯光刺激成为条件刺激。(Kamin,1969;Blaisdell  et  al,1999)以认知为取向的心理学家对这种阻滞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由于在瑞斯克拉的实验中铃声刺激已经预告电击事件,所以灯光刺激不再具有信息价值,因为灯光刺激不能预告铃声信号没有预告的东西。由于这种新的刺激不能预告痛苦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所以实验动物无需关注这种刺激;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灯光刺激也就不会成为条件刺激。(Rescorla  et  al,1985)因此,以认知为取向的心理学家认为,预期在经典条件反射中很可能起了一定作用。

从认知角度解释操作性条件反射

斯金纳对认知科学的最后的批判性言论  。斯金纳也遭到了许多同行的批判,他们指责他低估了认知过程的重要性。1990年,斯金纳在死于白血病的八天前,致信美国心理学协会全国代表大会的参加者,最后一次表达对“认知科学”的批判,当时他解释说,这是向世纪之交时的内省法的倒退。斯金纳到死都不能理解,诸如预期或想象等认知过程怎么能在心理学中占有一席之地。(Skinner,1990)关于斯金纳的固执,唐纳德·诺曼评论说,他的问题在于他是在信息化时代之前成长起来的,由于这个原因他不理解信息、知识和结算等概念。(Norman,1990)对于习得性无助、隐性学习、建立认知地图以及观察学习的研究能够说明,为了能在需要时立即就能使用,发现、提取、处理和存储信息是多么的重要。

在感知没有控制的可能性时习得无助

塞利格曼的经典实验  。马丁·塞利格曼在实验中使用一个吊笼,其结构如插图5.13所示。(Seligman  &  Maier,1967)这个笼子的底部是一块铁格板,通过它将电击传到实验动物身上。笼子用一个小挡板隔成两格,每格的顶部都有一盏灯,灯亮是痛苦电击的提前预告。


插图5.13 马丁·塞利格曼为研究习得性无助的产生所使用的吊笼。

塞利格曼把狗放在笼子的一个格中,它会受到能觉察到但没有伤害的电击。起初它无法逃脱电击,后来塞利格曼给它机会,跨越障碍就可以及时逃脱电击。通常来说,狗会很快学会,在灯亮后可以逃跑,以躲避痛苦的刺激。而长时间被动接受电击的狗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呜咽,根本不去尝试跨越障碍,逃到安全的地方。它们作出这样的反应似乎是知道,痛苦的电击无论如何都会出现,根本没有机会逃脱。马丁·塞利格曼把这种被动的听天由命称为“习得性无助”,这可以理解为一种习得性无能,不能克服困难,不能积极地抵制痛苦(讨厌)的事情。(Seligman,1975;1992)由于这种业已形成的无能便产生某种预期,认为有些事情是无法把握的。(Meyer,2000)动物们经过多次实验也知道,他们的行为方式对于避免或消除痛苦的刺激是无足轻重的。相反,如果测试对象是人,只要告诉他们,他们没有支配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只能无奈地接受周围发生的事情,那么,他们就会产生无助感。

例子

马丁·塞利格曼描述了一个在朝鲜战争期间被俘的士兵。(Seligman,1992)这个士兵起初令人惊讶地能够很好地适应原本难以忍受的监舍条件。他的健康状况之所以比较好,是因为看守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合作,就能在某一天获释。这个承诺让他产生了希望,从而没有出现那种在囚犯中广泛蔓延的无助症状。随着所期待的获释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位士兵的情绪也越来越好。然而,他后来发现自己被骗了;他们显然没有要释放他的意思。在这个戏剧化的转变之后,他立即就产生了习得性无助感,接踵而来的是沮丧。此后,他拒绝喝水吃饭,不久就死亡了。这个囚犯起初虽然没有任何支配权,但他并没有产生无助感,直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之后,他才感到无助。

无助感的泛化  。对于为什么会产生习得性无助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令人满意的解释,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产生这种状况可能不完全是由于个体的行为方式及其后果。可想而知,动物和人都会产生一般的预期:什么也不做就可以躲避痛苦的刺激,并且他们会把这种无助感转嫁到其他许多事情上(泛化),甚至转嫁到他们有可能支配环境的情况上。(Maier  &Jackson,1979)所有迹象表明,他们根本不去利用这期间得到的支配机会,而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不做任何尝试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反应是无可奈何、无比沮丧。当然,是否会真地形成这种泛化,还取决于怎样解释所经历的不可抗力的事件。(Abramson  et  al,1978)

无助感的产生取决于对不幸事件的先入为主的解释  。塞利格曼最初提出的习得性无助理论存在一个明显的缺陷:不是所有人都是听天由命和无所事事的,很多人都会对长期的贫困、失败或各种痛苦的经历作出反应。人们观察了许多不得不忍受艰辛生活的男人和女人,比如他们经历了父亲或母亲的早逝、父母离异或者不得不长期忍受贫困及其后果。然而,他们虽然命运多舛却养成了乐观的人生观,而且他们从来不缺少积极面对困难局面的意愿。(Haggerty,1994;Stewart,1997)怎样解释这些不同的反应呢?答案是,个中原因远比塞利格曼起初设想的要复杂。经历惨痛的、完全不受当事人支配的生活条件仅仅是产生无助感的一个条件。如上所述,把讨厌的经历归咎于什么原因也很重要。比如,中学生或大学生取得的成绩如果低于预期,那么,他们就很可能会产生无助感,除非他们把考砸不是归咎于总的能力差,而是归咎于状态不好;比如他们解释说:“我很笨,这是没有办法的”。(Metalsky  et  al,1993)塞利格曼把这种情况称为“悲观的解释风格”。(Seligman,1990)相反,如果他们找到了特殊原因(“我数学不行”、“这门课我不感兴趣”),那么,他们一般都不会降低自我价值感,遇到可能的问题时也不会感到无助。(Alloy  et  al,1984;Anderson  et  al,1984)

值得注意的是,关于习得性无助的研究跳出了原本严格的刺激—反应框架并注重认知因素,从而受到了广泛关注。大大推动关于学习的研究,并兼顾认知因素,这实际上是新行为主义者。



5.2.5 爱德华·托尔曼的认知学习理论


托尔曼是独立的具有独特观点的行为主义者  。在托尔曼从事研究的时期(主要是1920—1940年),他的同行们还丝毫没有想到用认知过程来解释行为变化这种练习结果,就这一点而言,托尔曼的研究值得尊重。他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决定到德国学习,以便提高自己的外语水平,这对他的学术生涯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在吉森大学,他听了格式塔心理学的课程,据他后来自己说,这对他的思想产生了巨大影响。(Hothersall,2004)1918年,他在结束了哈佛大学的学业以后,在波士顿西北大学短暂地担任过讲师,然后离开那里,以便接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聘任。在那里,人们的思想比美国东海岸自由得多。这肯定有助于他形成自己独立的观点。他的一本书的标题《动物和人的目的性行为》就清楚地表明,他的思想有别于以行为主义为取向的美国同行。由于他认为动物是被动的,所以他本人也是行为主义者,但是,他与当时的学习心理学家不同,他努力“把行为理论与知识、思想、计划、结论和目的等概念联系起来”。(Bower  &  Hilgard,1981)他研究老鼠怎样在迷宫中活动,在研究中他并没有发现,老鼠只是机械地、无意识地穿梭于通道。各种迹象表明,老鼠有某种愿望,并想学会怎样实现这些愿望。(Hothersall,2004)托尔曼为了解释实验结果而选取的两个概念——隐性学习和认知地图——表明,他的想法与其他人是多么不同。


插图5.14 对于考虑到认知过程的学习心理学家来说,条件反射不是一个机械行进的过程,更确切地说,是老鼠学会等待发生某些事件的过程。图中:结论是,你必须明白,你必须作出什么反应,然后你就明确作出这种反应。

隐性学习  。托尔曼让老鼠在一个迷宫中奔跑,在奔跑中必须避免进入死胡同,以便尽快从起点到达终点,即放有食物的地方。(Tolman  &Honzik,1930)第一组老鼠的练习每天都有所进步,它们到达目的地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与工具性条件反射理论是完全一致的。它们在16天的时间里能够越来越少地犯错误,即不走进死胡同。


插图5.15 爱德华·托尔曼为研究老鼠在不同鼓励条件下的学习所使用的迷宫草图。

在十天的时间内,托尔曼让第二组老鼠在迷宫里自由行走,即使它们到达目的地也不会得到食物。根据条件反射理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发生学习行为,因为不存在任何鼓励。但是,托尔曼在第十一天第一次在终点放有食物,在第十二天,老鼠们就能几乎没有一只进死胡同,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可见,在唯一的一次鼓励以后,它们的行为就能突然改变,因为它们能像第一组老鼠一样快地到达终点。对于第二组的老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赶上第一组的“成绩”,托尔曼怎么解释呢?

托尔曼深信,老鼠们在没有得到鼓励的时候也能学习迷宫的结构;他解释说,没有同时的行为变化,也能进行学习。在最初的十天里,第二组老鼠进行了隐性学习,也就是说,学习起初是隐藏的、是不通过行为表现出来的。在实验的第一阶段就已经形成了知识,但是只在有助于解决问题时才能使用。但是,托尔曼解释说,这种隐性学习不仅在实验条件下可以发生,而且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能,甚至特别能发挥重要作用。(Tol‐man,1932)人们每天都走同一条路,并且记得,哪家店在哪里,银行、停车场等在哪里,而这种学习也是隐性的,因为人们只在需要解决某个问题时才会用到这些早已获得的知识。

人们是如何想象老鼠们在最初十天里所获得的知识的呢?它们在这段时间内记住了行为要素的顺序了吗?比如“先直走,然后左拐,再右拐”。托尔曼对这个问题作出了否定的答复。通过隐性学习,不能学会特殊的、每次都有结果的行为方式,更确切地说,可以学会这个世界有怎样的秩序、哪条路通往什么地方。

认知地图  。认知地图可以设想为一种思想映像,一种认知图像。人们对自己的居住地,至少是所居住的城区,都会画成这种认知地图。要从当前的位置到一个地方,人们肯定不会回忆要右拐、左拐和直走多少次才能到达目的地,更确切地说,根据之前走过的路在思想层面上画出一幅指向目的地的地图。根据这张认知地图就可以从任意一个出发点——即便是绕远——到达目的地。托尔曼相信,老鼠也是根据经验画成认知地图的,尽管起初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行为变化、也没有得到鼓励。他断言,老鼠也能取得认识。(Tolman  &  Honzik,1930)



5.2.6 从尝试行为和失败行为到认识


沃尔夫冈·科勒尔在特内里费岛用猩猩所做的实验  。格式塔心理学家是早期条件反射实验最激烈的批评者。(见第37页及以下1页)在他们看来,巴甫洛夫和桑代克所描述的学习过于机械。他们首先批判的是实验条件,在那样的条件下,实验动物无非只能对外部刺激被动地作出反应或者表现出尝试—错误行为。格式塔心理学家沃尔夫冈·科勒尔也是这类批评者之一。(K9hle,1917)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居住在特内里费岛,他在那里的活动一直是个谜。一位美国心理学家曾关注过这个谜,甚至认为科勒尔是在那里从事间谍活动。(Ley,1990)这种怀疑虽然最终也没被推翻,但是仍应谨慎对待。总之,科勒尔的得到明确证明的,继而众所周知的工作,是研究猩猩在困境中的行为。

通过认识而不是通过尝试  —错误找到解决办法  。猩猩的任务是,拿到不能简单够到的水果。比如,科勒尔把香蕉挂在笼子顶上,猩猩要把眼前的箱子叠放在一起才能够得到;猩猩的另一项任务是借助于一根木棍够到放在笼子外面的香蕉。科勒尔最聪明的猩猩苏丹先是尝试伸出胳膊去拿,然后再尝试用手头的木棍去够。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它的努力没有成功。在失败后它休息了一会。突然,它看到一根较长的、也放在笼子外面的木棍。它先用短木棍够到这根长木棍,然后再用它够到水果。

科勒尔不同于桑代克对猫的观察,他强调,他的猩猩是突然找到解决办法的,之前并没有尝试任何有随机顺序的行为方式。它们一旦找到解决办法,就会立即进行尝试。科勒尔还断言,解决问题需要的是认识、调整感觉场,而不是尝试—错误行为。

科勒尔的猩猩也进行以前的尝试  —错误学习  。科勒尔认为,他的研究结果已经证明,克服困境是一个认识的问题,他认为,而且这样的认识使“盲目的尝试”成为多余。然而,这位格式塔心理学家在研究中忽视了实验动物已有的学习史,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这些动物是为了科勒尔的研究特意从德国当时的殖民地喀麦隆进口的。(Ley,1990)而科勒尔可能从未怀疑,猩猩在人为制造的困境中的行为可能受了之前的经历的影响。尝试—错误行为很可能在这些动物之前的生活中发挥过重要作用。总之,现在已经证明,出生后从未使用过木棍的猩猩解决不了科勒尔的难题。但是,只要给它们三天的时间玩木棍或长条的东西,就足以为猩猩解决木棍—香蕉问题创造必要的前提条件。(Birch,1945)在玩耍时它们就会自己创造——最初很可能也是通过尝试—错误——能够“认识”的学习条件。桑代克就批评过关于动物有惊人思考能力的报道。他认为,观察者只看到漫长而艰辛的“尝试—错误—跌跌撞撞”的过程的最终产物。(Glickman,1977)



5.2.7 在观察中学习


条件反射论者无法解释的一次观察  。许多男孩女孩都是在青春期开始时抽的第一支烟。当事后追问起他们抽第一支烟时的体验时,大多数人回答说感觉很不好。他们吸进第一口烟后,就剧烈地咳嗽,甚至感到恶心。根据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来推断,他们有了这种不愉快的体验后就会停止吸烟。但许多受访者却说,他们虽然有了第一次负面体验,但以后迟早还会再次点燃香烟。许多人会频繁地表现出一种行为方式,尽管这种行为方式起初是与不愉快的体验联系在一起的,这一点该如何解释呢?答案是,这些男孩和女孩看过别人抽烟并对这一幕印象深刻。可能在他们心目中抽烟很“酷”,这又激起了他们自己也要表现很“酷”的愿望。他们会在以后的尝试中逐渐改善吸烟的技巧。这显然不是操作性条件反射,而是观察学习,这为许多年轻人抽烟铺平了道路。

阿尔伯特·班杜拉大大推动了观察学习的研究  。爱德华·桑代克早已研究过这样的问题:猫通过观察其他有实验经验的动物是否能较快地学会打开笼子门,然而,他没有得到模仿学习的任何启示。(Thorndike,1898)现在,人们通过其他研究已经知道,即使是没有经验的猫也能很快地学会开启笼子的机关,除非它们没有机会观察有经验的动物。(John  et  al,1968)人们从当时进行的其他动物心理学研究中得知,母鸡通过观察其他母鸡跟哪些动物打架大多取胜、跟哪些打架会失败,学会了它们可以跟哪些动物打架,又该避开哪些动物。(Hogue  et  al,1996)玛丽·卡弗·琼斯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尝试帮助儿童克服对兔子的恐惧,他让儿童观察那些无所顾忌地与兔子玩耍的同龄人。(Jones,1924)当然,系统地研究观察学习是从阿尔伯特·班杜拉才开始的,他是约翰·多拉德与尼尔·米勒所创建的社会学习理论(Dollard  &  Miller,1950)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

班杜拉是在研究犯罪青少年的家庭时注意到了观察学习的重要性。他发现,这些孩子的父母往往都好勇斗狠。毕竟孩子在一岁半时就能记住榜样的行为。(Borg‐Laufs,1999)他自问,孩子通过条件反射学会好斗,这可能吗?班杜拉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用条件反射理论设定的条件来解释孩子的行为太牵强了。他得出结论说,观察一定在攻击发生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班杜拉特别给自己的理论增加了一个决定性的元素,即认知过程;因此,他提出了学习的社会认知理论。

用一个比喻阐明观察学习  。阿尔伯特·班杜拉用下面的故事来解释他关于观察学习的观点:一个农夫为解闷买了一只鹦鹉。(Bandura,1967;1986)然后他花了几个晚上教鹦鹉说话。他极为耐心地不断重复一个要求:“叫叔叔!”但是不管他费多大劲儿,鹦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从此,这个失望的农夫拿着一根小棍,鹦鹉每次拒绝说话,他就敲它的头,不过这么做还是不管用。最后农夫抓起这个有羽毛的客人,扔到了鸡窝里。过了不一会儿,农夫就听到鸡窝里传出一声尖叫,他立刻跑过去,吃惊地看到鹦鹉一边拿着木棍打受到惊吓的母鸡,一边大喊“叫叔叔!叫叔叔!”班杜拉明确强调,他当然不想把这个故事误解为一篇训练鹦鹉的文章,但是这个故事也许能很好地说明社会学习的过程。

学习榜样的三种效果  。班杜拉用一个比喻说明:

——观察者通过榜样学习怎样获得一种之前保留行为中从未有过的新的行为方式。

——榜样的行为能加强或削弱观察者的行为方式;它将为某种行为方式设置或消除障碍。

——榜样的行为具有辨别刺激的作用,会引发之前学会的同一类型的行为方式。(Baade  et  al,1984)

典型实验:模仿看到的攻击行为  。许多年前,阿尔伯特·班杜拉就与两个助手做了一项实验,测试对象是学龄前儿童。(Bandura  et  al,1963)这项实验是让孩子们观看成年人(榜样)殴打橡胶玩偶,他的攻击行为是边打边骂,以拳打、锤击和脚踢等虐待玩偶。另一组孩子则观看一个成年人友好地对待玩偶。“表演”结束后,孩子们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然而,实验者告诉他们,不能碰这些玩具,因为这是为其他孩子准备的(一个能使人丧气的条件)。最后,这些测试对象被带到第三个房间,里面有许多玩具,包括充气玩偶。在这里班杜拉和同事们开始悄悄观察孩子们的行为。

结果是,起初看过攻击性榜样的孩子们明显也想殴打橡胶玩偶,同时模仿榜样的谩骂和攻击行为。另一组没有看过攻击性成年人的孩子明显不想恶意地对待橡胶玩偶。

重视榜样所经历的行为后果  。来自第一测试小组的孩子(攻击性榜样)的行为接近这样一种猜测:他们是在盲目地模仿成年人所表演的攻击性行为方式。然而,他们没有机械地重复所看到的每个行为方式;孩子们非常清楚地注意到了这些行为所引起的后果。可见,关键在于,榜样的行为方式是得到奖赏还是惩罚。如果孩子们看到,榜样得到了另一个成年人的表扬,甚至得到了糖果或饮料等奖赏,那么,这些小测试对象模仿的意愿就会增强。相反,如果榜样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受到谴责并被称为“坏人”,那么,这些小观察者模仿的意愿就会大大减弱。(Bandura,1965)榜样的特征还对自己的行为方式是否会被模仿产生影响。观察者更愿意模仿一个在他们看来有力量的人。友善、有爱心、会关心人的榜样比那些用权威和不友善的方式对待小观察者的人更容易成为孩子的榜样。这样的论断使人想起这样一个问题:在电视里经常播出的暴力画面是否也会引起模仿。信息框5.5就试图解答这个问题。

信息框5.5

电视播放暴力画面会增强观众的攻击性吗  ?

攻击性在流行电视后发生的变化  。几年前,加拿大西北部的三个村庄引起了科研工作者的兴趣,因为这三个村庄当时是非常罕见的居住区,那里还不能收看电视。当传来这里也要开播电视节目的消息时,泰尼斯·威廉姆斯及其同事趁此机会,在电视开播之前和其后两年对村民作了调查。(Williams,1986)在许多研究结果中,这个研究小组所发现的以下因果联系非常具有启发意义:在调查期间,语言和肢体攻击的统计数据明显增加,而且男孩和女孩都一样;在电视开播之前攻击性有高有低的孩子身上出现了这种变化。(Joy  et  al,1986)那么,可以认为电视会增强观众的攻击性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电视就是一种影响广泛的、会增强观众攻击性的工具,因为在诸如美国这样的国家里电视机的数量比厕所还要多(Bushman  &  Huesman,2001)。

看电视的习惯与攻击性之间的联系  。在德国,电视中暴力画面的比例也非常高。约·格勒贝尔与乌利·格莱希结合自己的一项研究称:“德国的电视节目几乎有一半至少涉及一次某种形式的攻击或威胁。”(Groebel  &  Gleich,1993)根据相关的统计,德国的电视节目每周播出4000次谋杀案。(Rand,1992)如果总结一下大量调查的结果,确实能得出以下因果联系:在电视中越是频繁地播出含暴力内容的影片,出现攻击性行为方式的可能性就越大。(An‐derson  &  Bushman,2002)布拉德·布什曼与罗威尔·休斯曼解释说:“电视中的血腥场面与攻击性之间的关系就像抽烟与癌症那么密切。”(Bushman  &  Huesman,2001)然而,对这种因果联系的阐释并不明确:经常观看电视中的暴力画面会增强观众的攻击性吗?有些调查结果非常接近这个结论。(Hogben,1998;Smith  &  Donner‐stein,1998)相反,如果限制孩子看电视和录像的时间,行为中的攻击性就会减少。(Robinson  et  al,2001)与此同时,那些以前就很好斗的观众由于自己的兴趣在这方面日益浓厚而更经常性地观看含有暴力画面的影片。(Bushman,1995)当然,这种已经得到证实的因果联系事实上丝毫没有说明个体对这些暴力画面的反应。因此,回答下面的问题才是比较有裨益的:观众个人是否或怎样受到那些含有攻击性内容的电影的影响,取决于哪些因素。


插图5.16 观众经常看电视中的暴力画面会增强攻击性。

影响对暴力画面产生模仿意愿的因素  。基本可以断定,年幼的孩子比大一些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暴力情节的影响。因为年幼的孩子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剧中的人物及其行为只是虚构的故事。(Mc‐Kenna  &  Ossoff,1998)如果看这种影片的年幼观众由于其表演方式而以为,攻击是解决人际矛盾的有效手段,那么,他们就会有很强的意愿去模仿一再看到的暴力行为。(Huesmann  et  al,1997;Groebel  &  Gleich,1993)因此,父母应当与孩子讨论电视节目的情节,引导他们对所看到的内容的感觉和理解。(Groebel,1988)

动作片歪曲现实  。为了娱乐大众所制作的影片并不是对现实的真实反映。在美国制作的每一集动作片中警察至少会开一次枪,而实际上芝加哥每个警察平均27年才用一次枪。(Radecki,1989)此外,摄像机通常会对准故事中凯旋的英雄,而受害者所遭受的痛苦在大多数场景中都避而不谈。(Groebel  &  Gleich,1993)

经常观看含有暴力画面的影片的其他后果  。批评电视上经常播出暴力画面的人不仅担心观众的攻击性会增强,而且他们认为,经常播出血腥的场面有可能使观众变得麻木。攻击性行为原本会引起观众的抗拒,而不断重播这种场面,观众就会觉得习以为常,也就懒得多管闲事。(Donnerstein  et  al,1995)赫伯特·泽尔格认为,直接模仿在媒体中所表现的暴力行为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存在这样的风险,即“(看似成功的)攻击性榜样逐渐改变人们对暴力的价值观、标准和观念,他们对暴力无动于衷,并把暴力当作解决问题的手段。”(Selg,1993)因此,经常在影片中看到暴力,暴力就可能成为可以容忍的。(Füllgrabe,2002)此外,还可能出现下面这种相互作用:好斗的孩子往往得不到同龄人的喜欢。他们往往由于遭到社会的拒绝,所以他们的时间大多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他们在电视中看到的往往是用暴力解决冲突,然而,这对解决人际关系问题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这样一来,这些孩子在适应社会方面的困难就会有增无减。(Eron,1982;1987)

总之,《迈阿密风云》、《法律与秩序》等电视连续剧的制片人迪克·沃尔夫在一次讨论中所说的话值得令人深思:

沃尔夫  :我有一个八岁大和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他们还没有看过我制作的任何一部片子。

主持人  :为什么没有看?

沃尔夫  :为什么没有看?因为这些片子很血腥。

模仿意愿取决于自我实现的预期  。人们不是每看到一个别人的行为就立即想到模仿。人们在观看顶尖运动员的表演时会对他们的行为方式感到惊奇,而不会想要立即努力取得一样的成绩。人们只在有相应的自我实现的预期时才会想到去模仿别人的行为。关于自我实现的预期这个概念在其他地方还要作详细论述,(见第392页及以下1页)这个概念的意思是说,人们主观上相信自己能够解决某个问题或者也能取得同样的成绩。也比如,看到一个田径运动员跳远,就能想象出自己在这一方面能否做到,并预测自己哪一天能否也有机会取得差不多的成绩。这样的因果联系也可运用于治疗。如果病人相信或者能够让他相信,他们也扛得住痛苦的经历,那么,表现疼痛的顽强承受力的榜样(实际上是录像中播放的)就能为治疗疼痛病人提供很好的帮助。(Neumann  et  al,2000)

代理的鼓励与惩罚  。班杜拉得以证明,孩子们的某种行为方式出现的频率可能会提高,虽然他们没有得到鼓励,成年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班杜拉实验中的孩子得到了一种代理的鼓励,所以说,如果人们看到榜样的行为得到了鼓励,接着他们身上的这种行为方式出现的可能性增大,那么这就是代理的鼓励。相反,如果榜样的行为受到惩罚,那么这就是代理的惩罚,除非观察者对这种行为感到满意。(Bandura,1977)

习得行为方式却没有同时表现出来  。在操作性条件反射中,有机体首先表现出某种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必须立即得到鼓励,才能发生比较持久的变化。班杜拉在研究中已经证明,人们学会对某种刺激作出新的反应或通过观察他人而学会某种新的行为方式。比如,他们在电影中看到,演员是怎样形成条件反射的:先给一个声音信号(CS),然后马上朝眼睛轻轻一吹,他们就会对这个声音信号作出眨眼的反应。重复播放这一镜头,观众也会对这种声响作出同样的反应,尽管他们本身并未受到无条件刺激。(Bernal  &  Berger,1976)

例子

在安第斯国家秘鲁,年轻的女孩长年在一旁观看母亲织布,很久以后她们才有机会坐在织布机前织布。当她们终于可以主动参与这个生产过程时,她们仅凭观察就已经学会了织布的所有工序,甚至能织出反映各自部落传统的复杂花样。(Franquemont,1979)

当然,通过观察,人们学习并记住所看到的行为,并不会分毫不差地重复这种行为。孩子们看一个成年人劳动,学到的确切地说是一个公式(见第287页及以下1页),得到的是一个一般的概念,其中只包括行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包括具体细节。(Bandura,1986)此后,这个公式就成为产生新的行为方式的基础。在班杜拉的实验中,孩子观看成年人殴打橡胶玩偶,他们便模仿了一些重要的行为特征,但不是模仿得一模一样。

班杜拉在最初的实验中说明,观察者会很愿意模仿榜样,除非榜样没有明显鼓励自己的行为。后来班杜拉承认,人的行为不仅受环境的控制,而且还能自我控制,因为有些鼓励物刺激是不受人们自己自由支配的。

对自身行为的自我控制

对自身行为的自我鼓励与自我惩罚  。通过观察,学生会模仿老师的行为,他们觉得老师的行为是值得学习的,是榜样,而且他们相信自己也能做到。但是,榜样的行为很可能无法直接模仿,因为这种模仿很复杂,必须先做一些练习才能做到。小提琴的弓法、花样滑冰中优美的双前外一周半跳以及高尔夫中的成功开球,这些动作对老师来说轻而易举,但对学生来说,往往要经历艰苦的学习过程才能基本完成这些动作。在这方面,学生应当自己设定要达到的目标,并尽可能精确地控制自己的练习进度。如果他们对练习的收获感到满意,那他们就可以自我鼓励;如果他们没有实现预期,也可以自我惩罚。在自我鼓励时,学生可以允许自己吃点零食(比如允许自己吃个冰激凌),或者允许自己做一件普雷马克所说的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见第236页)各种形式的自我拒绝预期的消费品或者活动都适合充当自我惩罚。比如,学生可以规定得到鼓励或者惩罚的条件:“如果我今天能练习三个小时,我就去看电影或买一本新书,奖励自己。如果我没有达到练习目标,今天晚上就给爸爸洗车!”

内在鼓励和内在惩罚  。操作性条件反射过程中的鼓励物刺激大多是物质形式的,而伯纳德·韦纳等动机研究人员则强调成功与失败后产生的情绪上的后果。(Weiner,1986)阿尔伯特·班杜拉也强调,人们自身可以制定强制性的好坏标准,以评价自身的行为。(Bandura,1977;1989)个人可以用这些标准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也是班杜拉所说的“自我调节”过程的一部分。如果人们的行为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是正面的,那么人们就会自己感到满意,可能还会感到高兴或自豪。这种情况就是内在鼓励,因为行为的结果是自己正面体验到的感觉。比如,人们会因为成功做了一个好蛋糕而高兴,尽管没有别人在场。相反,如果人们在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成绩时产生不满或失望,那就会自己给自己内在惩罚。

可惜,行为的自我调节并不总是像人们希望的那样获得成功。这是因为有意的奖赏不会自动成为鼓励;也不是所有有意的惩罚都能抑制行为。

例子

心理学家罗恩·阿什以轶事的形式讲述了他为戒烟作出的努力。(Ash,1986)因为他受够了头发和衣服里的烟味,同时也考虑到健康的原因,首先吓着他的是,只要一上楼梯就气喘吁吁,因此他决定运用自我调节的办法,通过使用内在惩罚来戒烟。从此,他决心只在看枯燥乏味但很有名望的学术杂志(比如《心理学公报》)时才抽烟。他以为,如果他成功地把抽烟与乏味联系起来,那么想抽烟的愿望就会逐渐消失。在这种自我尝试开始两个月以后,他还是在抽烟,而且一支没有减少。当然,他慢慢开始喜欢看学术杂志了。

一个改变自身行为的计划  。虽然斯金纳宣称他有意控制动物和人类的行为,是为了改变他们的行为,但是他的学生却发现,用操作性条件反射可以改变自身的行为。大卫·华生与罗兰·萨普推荐采取以下步骤,摆脱某种心理依赖:

1.选择需要改变的行为  。这个计划框架内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列出想要改变的行为方式,而且要列举尽量具体的事例,比如,多少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拿烟的动作、在就餐时间以外不停嘴地吃东西、每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和学习情况。

2.记录目标活动的情况和频率  。要尽量详细地记录进行目标活动的情况和频率:在就餐时间以外吃了什么东西,吃了多少?是不是主要在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每天在什么时间学习?学习时间多长?有没有间断?

3.规定目标行为  。为了能使行为逐渐向所希望的方向改变,应该设定现实的目标。到这个星期结束,每天的抽烟量要减少到多少支?到下个周末,期间还允许吃几次零食?在计划结束时体重减轻多少?每天用于学习的时间能达到几个小时?

4.选择鼓励物  。如果实现了每次设定的目标,就必须确定用什么东西奖励自己。看一场电影?吃一两块美味的巧克力?与朋友一起打网球?

5.不断记录自己的进步  。要详细记录想要进行的活动和不想进行的活动的次数。

6.达到目标行为后的奖励  。如果达到了每次设定的目标,就可以给自己奖励;如果没达到目标,必须诚实地对待自己并且放弃奖励。

7.不断检查  ,甚至修改所设定的目标  。如果在自我控制的过程中发生变化,那么,就存在继续努力的正当理由。如果没有进步,就应当检查所设定的目标以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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