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感心理学

承认历史上对情感的科学研究的困难  。人的感情对思维和判断的作用起初是被低估的。心理学家长期认为，情感仅仅是影响理性行为的破坏性力量。（Cacioppo  ＆  Gardner，1999）当然，情感研究最初还受到了其他评论的妨碍，比如，1933年，有人在心理学的著名的专业杂志上撰文声称，在一门科学的创始阶段，估计每一个敢于为先的人总会提出完全不可思议的理论。（Meyer，1933）要克服这种“幼稚病”，就需要能够将这样的论文作为“无稽之谈”加以揭露的专业人士。对于上述文章的作者来说，1933年明显有迹象表明，心理学正在逐渐成熟。他观察到，目前“在我们的科学心理学”中已经没有人再研究人的意志了——这种说法在当时显然是不贴切的。（见第399页及以下几页）因此他敢于预言，情感也要遭殃了。他根据自己当时的预言认为，到1950年，即他的文章发表17年后，心理学家只会嘲笑情感和感情这两个概念，因为这两个概念无非能反映从前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情感研究的状况究竟怎样呢？这两个概念确实一如既往地被心理学家低估了吗？它们作为心理学研究的对象最终确实成为稀罕物了吗？只要翻阅近年来出版的心理学文献，就能明显看到，人们对这一研究的感情在兴趣方面绝没有丧失。根据一位研究者的报告，对这一研究对象的认识目前似乎已经爆棚。（Buck，1985）同时却没有听到有人试图将人类生活和经历这一重要领域的正当研究斥为“无稽之谈”。

情感和感情的区别  。人们在谈到自己感情世界的纯粹个人的体会时，接着就应该使用感情这一概念。如果情感成为研究的对象，从而假定具有一定的共性，那么，就可以说是情感。当然可以认为，对情感的科学认识在很大程度上与人们用感情积累的经验是一致的。

感情是人类生活不可缺失的组成部分  。事实上，感情是绝对无法从人的日常体会中排除出去的。如果突然没有情感了，人们的生活和体会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要切实回答这个问题，光凭想象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从幼年时期开始，无数的经历都与感情紧密相联。有人认为，只有感情才能给人的存在以生气。比如，如果不能感受到伴侣的爱、重逢自己尊敬的人的喜悦、通过考试后的自豪以及身处逆境时得到帮助后的感激之情，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上述例子说的都是能愉快体会到的感情。但是，失去亲人后不感到悲哀，信任被滥用后不感到失望，考试前不感到焦虑，受辱后不感到愤慨，也是没有情感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能不空虚和无聊吗？一个生命，在接收和处理信息以确定与环境相适宜的行为时，没有任何感情投入，就与机器人无异（当然，技术人员最近也在尝试为机器人编入感情程序）。

感情为人们适应环境服务  。继续进行这种思维游戏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能极少有生存的机会。感情是作为进化的结果形成的。（Tooby  ＆  Cosmides，2000）没有情感的人愿意与他人为伴，同他们一起为生存而奋斗吗？没有感情的人愿意努力追求异性伴侣和生育后代吗？没有感情的父母能有足够的动力精心照料自己的孩子吗？如果人们没有感情的设防，如何能够停止普遍的、持续不断的彼此伤害，甚至互相杀戮呢？如果人们没有对生命危险的恐惧，为何要躲避危险？当然，人们也许没有估计到，人也会由于愤怒、嫉妒或者绝望等而折磨甚至杀害他人。

本章概览  。心理学虽然承认情感对人的生活和体会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它还远没有科学地描述和理解情感。但是，确实已经认识到，感情是以生理变化为基础的，认知参与了这种变化的过程，而感情的体会和描述受到文化的影响。本章将介绍这方面的一些认识。



9.1　情感的特征和分类


描述自己的感情经历的困难  。如果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讲述自己在某一情况下的感情经历，往往不着边际。人们经常听到，他们的感情经历是“难以置信的”、“惊心动魄的”、“非常引人入胜的”。在这种情况下通常还要附加表情和手势，让人再经历一次过去的事情。但是，在这种生动形象的表演汇报中，人们通常会发现，所有可用的描述手段，归根结底无非是人们对实际经历的贫乏的描摹罢了。最后人们不得不承认，感情是根本无法描述的，听众最好自己去亲身经历。



9.1.1　人的情绪的组成


科学家也觉得难以界定情感这个概念，特别是文化还参与决定人们对感情的分类方式。比如在英语中，感情有2000多种概念，而在荷兰语中，与感情有关的单词只有1501个，在汉语中只有58个，在马来西亚语中只有7个。（Russell，1991）此外，对感情的体会有些深刻，有些肤浅；有些感情是积极的，有些感情则是消极的。但是，尽管如此，情感研究人员还是广泛地一致认为，情感是在至少三种因素——生理的、认知的和文化的——的影响下形成的。

情绪  。感情可以瞬间产生，可能只持续数秒，也可能持续数小时。而情绪可以体验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关于产生情绪的原因，往往说不清。情绪是指不太激烈的情感，但可以对日常行为产生极大影响。一个人的日常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情绪。人们从日常生活中知道，一个人要是情绪不好，就会因一点小事而大动肝火。

一天和一周中的情绪波动  。尽管情绪的波动没有情感波动那么强烈，但是不仅在一天当中，而且在一周之中都可能有某种变化。比如，请大学生定期记录自己的情绪变化，他们就会回答说，他们在一天当中（12—18点）感觉最好，清晨和夜晚感觉最差。（Watson  et  al，1999）许多成人回答这个问题时会说，他们在周五和周六感觉最幸福，而周一和周二感觉不太好。（Larsen  ＆  Kasimatis，1990）戴安娜·波文和同事们就人的情绪与自己的生物钟是否存在联系的问题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表明，生物钟提示到了该睡觉的时刻，情绪就会变得糟糕。生物钟稍有变动，就会导致情绪的变化。如果一个人在周末很晚上床睡觉，第二天起得很晚，他的生物钟就会进行调整。但是，如果周一需要早起，而因为周末的行为可能早起不来，那么就会产生情绪的变化，通常情况下情绪会变得恶劣。体温处于一天当中的最低点时，情绪多半也处于低谷，相反，体温处于最高点时，估计情绪也会很好，甚至通宵不睡也无所谓。（Boivin  et  al，1997）

元情感  。

寻找与原色相应的元情感  。在感觉心理学的色彩理论的鼓励下，不由得要询问是否存在与原色（见第176页及以下1页）相应的元情感（也叫初始情感“Prim－remotionen”或基础情感“Basisemotionen”）。前面已经指出，将三种无法再分解的颜色——红、绿、蓝——调和在一起，可以调配其他各种颜色。事实上，心理学家反复将元情感相互组合，当然，结果大相径庭。（Ortony  ＆  Turner，1990）比如，有的表格只列出两种元情感，即“痛苦”和“欢乐”（Mowrer，1960），有的表格则列出包括六种（Ekman，1984）、八种（Plutchik，1980）甚至更多种（Izard，1971）。这么说来，研究人员难道是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决定元情感的种类的吗？凡事都有一个度，因为归根结底，每一份表格当然都是以某种标准为基础的。

确定元情感的标准  。作者们选择元情感所采用的标准也是不一致的；但常用的有以下几种标准：

——元情感在孩提时代就已形成，与以后的经历无关。孩子在很小时就会表达恐惧和愤怒，而自豪感和羞耻感则形成较晚。（Lewis，1993，1995）

——元情感在各种文化中都有表现，并得到了观察家们的一致解释。

——元情感是由遗传因素决定的。

这三种标准不可能得到广泛的认同。比如，日本人坚持认为，必须承认“取决于某人的舒适感”（Lazarus，  et  al，1970）是元情感；当然，他们可能也不指望得到其他文化的代表人物的认同。以西方文化为取向的心理学家高度一致地认同“愤怒”为元情感，而以亚洲集体主义文化为取向的心理学家则认为“羞耻感”和“丢面子”非常重要。（Kitayama  ＆Markus，1994）文化心理学家指出，只有在某一文化背景下被认为十分重要的情感，才可以称为元情感。（Roseman  et  al，1994）当然，保尔·埃克曼已经考虑了上述前提中的多个前提，以便划分作为元情感的某种感情。

保尔·埃克曼的六种元情感  。保尔·埃克曼展示了不同文化的人的脸型照片，如插图9.1所示。他想问调查对象，每一张面孔表现的是怎样的感情状态。（Ekman，1973）

埃克曼发现，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在解释面部表情时虽然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由于完全不同的生活背景，他们的一致性也非常明显。首先，恐惧、愤怒、厌恶、惊奇、悲伤和喜悦等情感的表现是一致的。（Ekman，1993）同样，许多西方的和非西方的社会成员也都知道“蔑视”。（Ekman  ＆  Heider，1988）此外，调查对象在互相分开的时候还会告诉你，在哪些条件下通常会产生这些感情。可见，他们懂得在遭到侮辱、威胁和损失时通常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Ekman，1984）对大部分人来说，插图9.1所示的脸型照片从左到右依次表示：愉快、愤怒、悲伤、惊奇、厌恶和恐惧。因此，埃克曼认为，感情是由遗传决定的。每个人都知道，人们能体会到的感情多种多样，问题在于如何解释感情的产生。


插图9.1　这些脸型表现的是什么感情呢？

比较复杂的情感的产生  。罗伯特·普拉切克（Plutchik，1980）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认为，几种元情感混合在一起，就可能产生比较复杂的情感。比如，皮亚杰研究道德发育实验中的那个小女孩，在母亲不在时偷偷地走进厨房，偷吃蜂蜜时就既有喜悦也有恐惧。她接着会体验到哪些比较复杂的感情呢？愧疚感！再举一个例子，普拉切克认为，嫉妒是爱和怕共同作用的结果。

但是，认知过程对比较复杂的感情的产生也起某种作用。大城市的行人如果遇到向自己乞求施舍的人，情感上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这取决于这位行人如何理解别人所说的困境。如果他把这种贫困归因于“喝酒”，那么就会表现出愤怒；如果行人相信这个乞丐陷入困境不是自己的过错，那么他就极可能会产生同情。如果这个行人认出乞丐是以前本企业被自己无理解雇的同事，那么还可能产生愧疚感。在第一种情况下，即认为是酗酒的原因，人们就会深信陷入困境的人是咎由自取；在第二种情况下，人们会觉得帮不上忙，无法改变他的困境；最后，在第三种情况下，由于解雇的决定无法改变，所以会产生自责。在所有这三种情况下，感情变化都是在认知因素的作用下发生的。（Weiner，1982）

最初能体会到的元情感的数量，很快就会多得数不胜数，因此必须加以分类。

情感的分类  。尽管情感的种类很多，但还是可以根据以下两个标准（“方面”）加以分类：

——根据体会到的愉快或者不愉快这种感情的程度；

——根据体验的强度；比如，幸福和欣喜，二者表示是愉快的感情，许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幸福和欣喜之情比高兴的感情更强烈。插图9.2再现了26种感情经历的顺序，这是詹姆斯·罗素的研究成果。（Rus‐sel，1980）


插图9.2　情感可以有多种分类方法。根据詹姆斯·罗素的观点，情感可以分为四类：强烈的愉悦感、微弱的愉悦感、强烈的不悦感、微弱的不悦感。（Russel，1980）

如果像罗素那样按照“愉快”和“不愉快”程度对感情加以分类，那么，人们首先就会感觉到：积极的和消极的感情是不能同时体验的一对真正的矛盾。这样说正确吗？

不同的但可同时体验的感情  。约翰·卡乔波请大学生们在一个强度标尺上标注他们对舍友的感情的积极程度。（Cacioppo  et  al，1997）然后给他们另一个标尺，让他们根据自己对同一个人的消极感情对他作出评价。调查结果表明，大学生对舍友的消极感情的程度与积极感情的程度没有关系。因此，人们可以同时对一个人既有积极的感情也有消极的感情。怎么可能对同胞同时有积极的感情和消极的感情呢？对大脑的研究结果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研究表明，处理亲近情感，比如爱和幸福的细胞和处理疏远情感的细胞处于不同的大脑区域。（Davidson，1994，1998）特别是当人们产生强烈的感情，比如恐惧、愉快或惊奇时，同时发觉身体也有变化。这是自主神经系统影响的结果。



9.1.2　自主神经系统的作用


自主神经系统的两大分支  。许多日常表现表明，感情和生理变化的关系非常密切。比如我们听说，某人害怕得汗毛直竖；某人激动得发抖；某人吓得额头直冒冷汗；或某人惊讶得目瞪口呆。晚上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突然觉察到危险，马上会心跳加速，直冒虚汗，口干舌燥。所有这些身体变化都是自主神经系统的责任。它自动调节体内的许多过程。但是，正如信息框5.3（见第232页）所描述的，还有其他能够控制这些过程的可能性（比如，生物反馈）。自主神经系统由两大“分支”组成：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这两大分支遵循的乍看起来是对立的目标，但实际上是相辅相成的。插图9.3显示，人体的大部分器官都同这两大分支密切相关。

交感神经系统  。简单地说，交感神经系统可以比作汽车的气囊。它主要是在遇到危险时提供紧急反应所需的能量。一个人如果感觉到危险并因此作出害怕的反应，就需要这种能量，以便能够反抗或逃跑。遇到这样的情况时，从紧挨肾的上方的腺体（肾上腺）分泌出一种人们称为荷尔蒙的生化物质。这些物质使人体保持激动状态的时间与停留在血液中的时间一样长。为了使肌肉处于最佳状态，交感神经系统和肾上腺素可以通过肝脏将糖分等输送到血液，加速心脏跳动。为了使身体不至于过热，皮肤腺就分泌出汗液。由于在产生这种生理反应的同时会改变皮肤的阻力，所以就产生了借助所谓的“测谎仪”来检验供词的真实性的想法。信息框9.1描述了这一方法及其缺陷。此外，支气管扩张也是交感神经系统和荷尔蒙作用的结果，它可以缓解反抗的人或逃跑的人的呼吸，因为他需要获得更多的氧气，心脏跳得更快，血压升高，肌肉获得更多的供血。


插图9.3　自主神经系统由副交感神经（左）和交感神经（右）组成。这两大部分联系的器官相同，但是对这些器官的作用却不同。

信息框9.1

测谎仪能测出真相吗  ？

大多数人不能识别谎言  。大多数人都很难识别谎言这种东西。不久前，英国有个政治评论员接连接受了两次采访。在采访中，有人问他最喜欢的电影是哪几部。他在一个采访中说了实话，在另一个采访中说了假话。电视和广播随后播出了这两次采访。有一家报纸刊载了采访原文记录，请公众发表意见，哪次采访的回答是真实的，哪次回答是说了谎。结果只有53%的调查对象回答正确。（Wiseman，1995）


插图9.4　利用多种波动描述器测量和记录皮肤的电阻——内心紧张的表现。

揭穿谎言的传统方法  。阿拉伯的贝都因人早在几百年前就能运用一种简单的方法揭穿故意的谎言：让嫌疑人舔炽热的烙铁。在古代中国，强迫嫌疑人咀嚼米粉，过一会再吐出来，以便检查吐出物的湿度。（Kleinmuntz  ＆  Szucko，1984）这些方法当然不是科学认识的结果；但是，正如后来所证明的，它们的立论也并非毫无根据。也就是说可以认为，撒谎者由于紧张不安，嘴巴干燥；炽热的烙铁很快会烧伤舌头，因为没有产生可以起保护作用的水汽。

生理刺激度的测量  。现代方法的出发点也认为，人们故意说谎时情绪会激动。因此人们试图测量生理刺激的程度。为此人们使用一种通称为“测谎仪”的仪器。但是这个名称却起了误导的作用，因为并不存在一种可以证明说谎的仪器，人们只能记下一个人在交感神经的作用下受到刺激的程度。为此人们使用一种所谓的多种波动描述器（Polygraphen，意为：多面描述器，因为这种仪器可以同时记录身体的多种反应：呼吸、心律、血压和皮肤电阻）。测试可能的谎言的典型方法有两种：节制提问测试法（英语：Control  question  test）和了解事实测试法（英语：Guilty  knowledge  test）。（Dahle，2003）

节制提问测试法  。在进行典型的节制提问测试中，要比较犯罪嫌疑人对“相关问题”（比如，与所调查的犯罪行为直接相关的问题，如：“您杀死自己的阿姨了吗？”）的反应和对“节制提问”（比如，虽然能引起激动，但和实际犯罪行为没有直接联系的问题，如：“您一生中有没有伤害过他人？”）的反应。一个人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人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通常是否定的。尽管如此，这样的提问会使调查对象更加激动，即使节制性提问得到肯定的回答。从理论上看，说谎的人对相关问题的生理反应比对节制性提问的反应更加强烈。这种方法的适用性经相关测试表明，用这种方法可以正确识别80%的人有罪和63%的人无罪。换句话说：在使用这种方法的时候，往往会将无罪者错认为有罪者。（Ben‐Shakhar  ＆  Furedy，1990）

了解事实测试法  。了解事实测试法比较可靠。在这种测试中，不询问犯罪嫌疑人，他是否杀了自己的阿姨，而是比较具体地提问：“阿姨是在20点、23点30分、午夜还是两点30分被杀的？”——“凶器是左轮手枪、猎枪还是冲锋枪？”这种问题的内容明显以清楚了解犯罪过程为前提。了解事实测试法是基于这样的观点：罪犯只有在自己知情的情况下，才会反应激动，因为他要选择怎样回答，而无罪的人不管怎样回答，反应都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罪犯已经意识到自己有罪。如果运用了解事实测试法时掌握足够的事实真相，那么就很少会出现差错。（Iacano  ＆  Patrick，1999）

目前还正在形成其他的测谎方法，比如，分析脑电波、血流变动，运用电脑比较“真”“伪”表情。所以这些方法都认为：一个人会有很多迹象泄漏他的谎言；但这是不正确的。因此安全顾问艾伦·泽利科夫说：“已经到了将多种波动描述器这种滑稽连环画作者的奇异发明扔到奇思怪想和荒诞信条的垃圾堆里的时候了。”（Al‐anZeilicoff，2001）

副交感神经系统  。副交感神经系统可以比作机动车的刹车。它可以使身体过程重新“恢复正常”：每分钟心跳频率在摆脱险境后重新降低，不再口干舌燥；在中央器官的交感神经的影响下减少的血液恢复正常传输。副交感神经系统可以使人体节约能量，提供新储备。那么，自主神经系统与某些情绪有关吗？

各种生理刺激模式与某些情绪之间的关系  。如果仔细观察日常对话，偶然就会发现，其中有些说法涉及情感与某些由自主神经系统控制的变化之间的联系。比如，会听到这样的话：某人因为某事而“大发雷霆”。如果遇到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人们就会说，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或“胆战心惊”。这里所说的联系是否可以得到科学的证明呢？

罗伯特·列文森等人经研究证明，害怕、愤怒和悲伤与心跳加速有关。（Levenson  et  al，1992）他将愤怒与害怕加以相互比较后还发现，愤怒时的血压比恐惧时更高。愤怒时皮肤温度升高，而害怕时则降低，上面复述的来自日常生活中的对话也能证明这一点。同样，其他的基本情绪，如恶心、惊奇、愉快和悲伤也可以分别从一定的大脑活动和自主神经系统的激动模式中找到原因。（Damasio  et  al，2000）因此，列文森深信，大脑中的这种联系是“固定交织的”，因为在所有的文化中几乎都能实际找到这种联系。比如，在苏门答腊这个以农业为主的文化背景下，居民在公开的场合尽量隐藏自己的情感。此外，全球五大洲的其他37个国家也证明普遍存在这种联系。（Levenson  et  al，1992；Scherer  ＆  Wallbott，1994）



9.1.3　对未来感情的预知


到此为止，所谈的都是感情，这些感情是人们在此时此刻已经体验到的或是对过去发生的、目前仍然记忆犹新的某一事件的反应而产生的感情。但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作出的很多决定，在时间上预先付出了自己的感情。比如，一个恋爱中的女子可能会问，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否就是“自己命中的那个男人”。年轻小伙想知道，哪种职业可以使自己永远幸福。旅游爱好者面临的抉择是，下一个假期去登山还是去海滨。对工作不满的职员会考虑自己是否辞职或提前退休。作出上述这类决定的出发点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希望以什么样的感情面对将来。一个人能够设想将来才可能产生的感情，从而据此作出决定吗？首先从长远来看，能够正确预知憧憬未来的感情吗？

持久性错误。  提摩西·威尔逊及其同事（Wilson  et  al，2000）在多次研究中询问人们，如果他们在生活中遇到了某种愉快的或不愉快的事情，他们自己会预知产生什么样的反应。然后验证这些预言，看看在这些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会产生哪些情感反应。

信息框9.2

如果您中了大彩，从而成为百万富翁，您会想到那将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估计您一开始就会说，对于这个喜讯肯定会“大喜”和幸福。但是，您估计一下，这种喜悦能持续多久呢？您对“中大奖”所感到的幸福能持续多久？信息框9.2（见第430页）将讨论这个问题。

在另一项实验中，调查年轻的教授们，他们为谋求一个终身职位而作出的努力成功或失败以后，他们自己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Gilbertet  al，1998）调查对象预言，他们会对一个终身职位感到非常满意，也就是说，多年以后也会感到满意。有一个典型的回答说：“要是我的工作丢了，那我的雄心抱负就毁了，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在有些教授获得终身职位之后，再次向他们提出这个问题。他们比那些没有获得终身职位的同事感到更加满意吗？不！两组人员在满意度上并没有明显的差异：获得终身职位的教授并不比没有获得终身职位的教授更加幸福，没有获得终身职位的教授也没有比他们客观上比较成功的同事更加不幸。威尔逊说，两组教授在作出预言时都成了持久性错误的牺牲品，因为他们高估了由于愉快的或不愉快的事情而产生的感觉的持久性。（Gilbert  et  al，2002）同样，有些人对于健康检查的积极或消极的结果、爱情关系的继续或结束、考试成绩的好坏，产生的情感反应也是如此。这种事情过去几个月之后，大多数心情愉快的人与那些不得不面对不愉快现实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Gil‐bert  et  al，1998）

即使是一场悲剧的受害者，从此成为瞎子、瘫子或有其他残疾的人，也会适应自己的身体残疾，大都能对正常的生活感到满意，尽管需要社会的其他人的帮助。（Chwalisz  et  al，1988；Schulz  ＆  Decker，1985）不得不截肢的人，起初对这种因事故致残而带来的身体不便感到非常抑郁，有些人甚至想到自杀。他们无法想象，今后每天怎么忍受不能控制四肢的身体。但是，一年后再去访问这些残疾人时，他们大多数人都会说自己感觉“很好”，甚至“非常好”。（Whiteneck  et  al，1985）如何解释他们在预言自己未来的感受时出现的这种错误呢？一次苦难造成的常年的情感结果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夸张地作出预测呢？

看待重大事件的视野过于狭隘  。产生持久性错误的原因在于，人们看待将来可能发生的负面事件或重大事件视野过于狭隘。（Gilbert  ＆  Wil‐son，2000）此外，他们忽视其他因素和经验；他们在展望未来的时候几乎没有想到那些能够使自己快乐和满意的经验。因此，他们看待正面的人生大事也是如此。丹尼尔·吉尔伯特和提摩西·威尔逊发现，有些人梦里到海岛度假，那里有阳光、海浪和沙滩，就像进了伊甸园，然而当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很赏识日常秩序，需要智力激励，依赖现代世界的供应以后，可能就会感到失望。（Gilbert  ＆  Wilson，2000）此外，人们还低估自己免疫力的影响。

否认自己的免疫力  。如果问正在接受艾滋病预防检查的人，他们五周以后知道了检查结果将有什么感觉，那么，他们会认为，如果结果不好就会感到“沮丧”；如果得到的结果是阳性，他们就会“情绪高昂”。如果五周后去了解真正的结果，这时就会发现，收到不理想结果的人并没有像他们预计的那样绝望，而得到理想结果的人也没有像自己预计的那样兴奋。（Sieff  et  al，1999）与那些期望落空，没有获得终身职务的教授们一样，原本以为医生会作出不良诊断的病人也可能低估自身的免疫力。吉尔伯特及其同事称之为“否认自身免疫力”（英语：immu  neneglect）。（Gilbert  et  al，1998）因此，人们会低估自己拥有的顺利同人生苦难作斗争和重新适应的速度和能力。许多人即使面对巨大的不幸，也具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他们绝不会像自己估计的那样，一味感到绝望。

以前有人默认地假定，某些人生事件会改变情感结果。在这方面有待解决的问题是，究竟哪些条件能导致感情的产生，比如是在愉快的事情发生之后，还是在遭到不幸或损失之后。为什么人们会对一个健康婴儿的降生感到欣喜，而对一位近亲的离去感到深切的悲伤？在情感心理学的众多理论中可以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