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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治疗思维上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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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倡人们通过反思来解决思维上的疾病,比如悲观厌世的病症、拥有自杀倾向的病症等。但是,坦白地说,反思其实也会产生疾病,比如使我们患上忧郁症,也可能引发我们悲观厌世的病症等。然而,这些病症又可以通过进一步的反思获得有效的治疗。接下来,我要向大家介绍反思是如何产生忧郁和悲观厌世等病症的。

直接地说,支撑我信念的东西并不比现实中的信仰更深奥,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它比信仰简单得多。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他们在看待我的论证时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认为我的论证存在破坏性,有的则认为我的论证具有建设性。我想,他们之所以会出现这两种观点,是因为他们所持的立场不同:认为我的论证存在破坏性的人一般是不赞成人有信仰的,他们认为我的论证可能会肃清压制信仰的某些观点;而那些认为我的论证具有建设性的人通常是拥护信仰的,在他们看来,我的论证可以使那些对信仰源泉的考虑公布于众。

我们既然不能依赖纯粹的信仰来消除悲观主义,那么我们要通过怎样的方法来治愈悲观的病症呢?实际上,治愈悲观的疾病需要经历两个阶段,科学地完成这两个阶段,可以帮助人们治愈悲观的疾病,改变那些悲观主义的观念,将事物黑暗的一面转变成光明的一面。现在,我们需要依次对这两个阶段进行论述。

但是,我并不准备按照先后次序对这两个阶段进行描述,我决定先介绍第二个阶段。因为第二个阶段相对完整,也更容易给人们带来欢乐。

我们知道,人在出生时的命运是不同的。虽然我现在无法解释什么是命运论,但是我们不能否定这样一个事实,即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由的,有些人则天生就受到某种限制。例如,如果一个孩子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那么相对来说,他就有享受财富的自由;而如果这个孩子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他享受财富的自由就会受到贫寒家境的限制。我想,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明白了这个前提,我们以下的论述就会更容易理解。

有些自由受出生的限制,我们很难改变,但是我们观念的自由却很少受到限制,唯一可以限制我们观念自由的是我们的想象力。比如有些人的想象力过于夸张,在他们看来,人是可以获得永生的,因此他们一生都致力于或者说沉迷于对永生的追求。但是,其他人却无法理解这类人的这种非理性的观念,他们很难想象这样的概念是事实,因为他们是在自己的自然经验范围内感觉永生的概念,这样的经验范围局限了他们的想象力,自然也就限制了他们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类人对生活中的一些“铁的事实”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忠诚,这种忠诚主要建立在他们自身的智力范围之内。然而,对于这类人来说,这种忠诚并非不可撼动,在某些情况下,比如他们跟随自己的情感召唤进入某种看不见的领域时,这种忠诚就很容易被撼动。

自由和非自由的人最开始都与其他人一样,都渴望和解和赎罪,也渴望与他人交流并获得认可。但是,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常常不尽如人意,如果他们的观念中出现了一些“铁的事实”,那么这些“铁的事实”就很可能束缚他们的思想。另外,若是已知的科学能揭示这种渴求在现有情况下是不可实现的,他们又会因为这种渴求无法实现而产生悲观情绪。有趣的是,悲观主义产生的过程与乐观主义产生的过程极其相似,一个人产生乐观主义的途径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对生活的渴望激发了他对信仰的信任;另一种是生活的渴望使他的想象力飞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也就是说,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的产生,或多或少、直接或间接地都与信仰有关,因此,我才认为悲观主义本质上是一种信仰疾病。

接下来,我们需要分析这样一个概念——噩梦型人生观。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种人生观有许多有机来源,这些来源可能是愿望没有达成,也可能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抑或是畸形的教育所培养的性格等。总之,它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且因人而异。但是总体来说,其最重要的反思来源必定是自然现象与精神之间的矛盾。自然现象是一种事实,但如果我们内心拥有这样的渴求,即一种自然现象的事实背后还有另一种自然现象的事实,那么现实世界和内心世界的矛盾就可能使人产生噩梦般的人生观。

那么,如何防止产生这种噩梦般的人生观呢?一般来说,从精神上满足我们内心的渴求。哲学家提倡利用“自然神学”来缓和人们的这种渴求,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借此慰藉人们的精神,减轻人们对心仪事物的渴求程度,这样就能缓和现实与精神之间的矛盾,从而达到树立正确人生观的目的。除了哲学家提及的这种方法以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就是让那些有形成噩梦般人生观趋向的人去阅读大量的自然诗歌。在英国文学史上,这种诗歌比比皆是。诗歌可以熏陶人的性格,慰藉人的心灵,满足人精神上的渴求。也正是因为这些特性,诗歌才可以帮助人抵制噩梦般的人生观。

现在,我们一方面假设将第二类人所面对的事实视为“铁的事实”,并且认为这样的事实囚禁或束缚了他们对事物的信任;另一方面假设他们产生了与人交流的强烈渴望,但又意识到通过诗歌或神学来解释自然的科学秩序是困难且令人绝望的,那么我们可以想象,他们的内心将产生怎样的不协调,同时我们也能真正意识到这种不协调才是矛盾产生的根源。

那么,人们如何来调节这种内心的不协调,从而获得心理平衡呢?我认为,目前人们可以通过两种方法来缓解这种心理:其一,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事物,必要时可以放弃考虑事实,改用更加符合内心想法的方式来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其二,当我们分析事实并对既定的事实产生怀疑时,我们可以发现并利用其他事实对这个事实予以补充,同时确保补充的事实是我们确信无疑的,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顺利地解释那些令我们困扰的事实。

利用以上两种方法可以有效地缓解我们的心理不平衡。我们已经阐述了心灵康复的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相当于帮助人们脱离悲观主义的两个层次,通过对这两个阶段的概述,我相信人们已经对如何缓和渴望、如何平衡心理以及如何避免自己陷入悲观主义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作为一个自然人,我们对自然充满了好奇。人类产生于自然之中,可以说,大自然就是人类的母亲,了解自己的母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由于人类的整体水平有限,不能利用现有的科学知识解释所有的自然事实,因此,为了满足自己心灵的渴求,为了达到自我安慰、自我治愈的目的,人类就开始用玄学和神学的思想来解释那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和事实。

我们并没有满足于自己所看到的内容,因为我们还懂得求证和反思。在漫长的人类发展史上,人们不断地增进对世界的了解,也不断地改变对世界的看法,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渐渐发现,从那些可见的事实中,我们并不能让天地达到可理解的统一。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对立面,我们不仅有赞扬和崇拜的对象,也会有批评和怜悯的对象。每一个现象之外总是有另一个相反的现象与之对立,它们相生相克,共同存在,在天地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等虽然相互对立,但是它们之间的关系却牢不可破。在我看来,人类被某种概念所控制,这种概念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具有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的概念。我们无法用实际的语言正面解释这个概念,只能通过与之对立的概念加以描述,即这种概念与神使人温暖的概念相对立。

如果非要对这个概念作一个正面的概述,我们可以将这种概念抽象化,让它变成一种我们可以接受和理解的抽象化的概念,即我们经常提到的“噩梦型的人生观”。所谓噩梦型的人生观,就是我们总会用一种怪诞、不祥的思维方式来解读周围的事物,并且,这种思维常常使我们陷入恐惧和绝望。

当人们将两种相对的事物放在一起考虑时,噩梦型的人生观就会显露它的恐怖性和毒性。可能有人会提出疑问,为何我们会将互不相容的两个事物放在一起呢?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么何来噩梦型的人生呢?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缺乏对人本身的了解。由于长期在自然界处于优势地位,人类做任何事情都会或多或少地向完美靠拢。人们在考虑自身与自然界的关系时,思想会产生这样的对立面:一方面从自然界的角度出发,认为一些自然现象和自然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是人精神的体现和表现;另一方面从人类本身出发,坚持要求我们整体的生活精神是存在的。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前者是一个产生忧郁的难题,后者是一个特别的生死悖论,这两者都存在于“物质反应精神的存在”和“精神反应物质的存在”的矛盾之中。也就是说,我们对自身和自然的思索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精神世界之中,这种精神包围着我们,拥有着我们;同时,我们还会时常与这个世界中的其他精神进行沟通和交流,且假设这个精神世界存在于我们的自然世界之中。第二是我们生活在一个自然世界之中,这个自然世界可以揭示我们的精神并不是由精神构成的,自然世界中的现象可以用来反映我们的精神,比如一个人到处寻找餐厅是因为他想吃饭,一个人咬牙切齿是因为他对某些事情感到不满等。

类似的观点在卡莱尔的《旧衣新裁》中也有所表述。在该书“永恒的否定”一章中,托福尔斯·德洛克这样记叙道:

我的生活充满恐惧,这种恐惧无边无际,像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

在每天的恐惧中,我寻不到正确的方向,一切看起来都是模糊的、不明确的,这令人憔悴、使人发狂。这片恐惧的海洋里有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在游荡,我因此而浑身颤抖,心中除了无尽的卑怯之外,只有沉重的担忧。在我看来,无论是天上、地上还是海里的事物,它们都会伤害我,天和地就像一只有嘴巴的巨大怪物,海洋是它看见猎物流出的口水,而我就在这天地之间忐忑地等待着被它吞食。

从德洛克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那忐忑不安的心,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他是可怜的、值得人们同情的,但是人们对他的遭遇却无能为力。要想使自己的悲观主义观念有所改变,德洛克需要对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进行深刻反思。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给予他适当的提醒,使他有反思的意向,除此之外,一切还得靠他自己。

德洛克的恐惧是猜测性忧郁的第一个阶段,因不断地猜测而对未知事物产生无尽的恐惧是这个阶段的主要特征。除了人类之外,没有动物会陷入这种忧郁的状态。这是一种思想上的疾病,是人类独有的一种病症。

曾经的德洛克十分信任自己对世界的经验,他认为自己已经十分接近真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所接受的思想与自己对世界的经验存在巨大的偏差,渐渐地,他对世界的经验开始产生混乱,观念的冲突使他陷入了迷惑。他的信仰与他曾经相信的真理相冲突,最终导致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抑郁。作为一个感情的受害者,如果德洛克能从他的观念冲突中解脱出来,那么,他就有可能设法对付他所拥有的恐惧和抑郁。

当一个人逐个接触和了解事物时,他就能从整体上把握这些事物,不会在认识上出现混乱,从而也就能避免思想上的冲突。假如德洛克也有这样的经历,他就可以在产生思想冲突之前审时度势、趋利避害。虽然这个道路略显曲折,但结局却是简单而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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