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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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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光影变幻,  有人不断的进进出出。

        动了动眼珠,  许央央努力掀开眼皮,入目是刺眼的白色,  她有些承受不住,微微眯了眼。

        男人的轮廓由模糊转为清晰,她看见他眼下的青色以及憔悴的模样。

        “司南?”她试着坐起来,男人目光一亮,很快伸手帮忙,  她意外的看到他打着绷带的右手。

        “你的手?”许央央迟疑的问,  她闭眼的时候只记得无脸人朝她刺下来,那是司南替她挡了刀?她看着绷带,  愧疚的问,“是不是替我挡的?”

        司南目光掠过她的脸,似在查看她的伤势,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你……怎么了?”许央央心有些慌。

        这时候医生走进来,检查一下各项体征,  道:“没大碍了,  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但实际上并未丢失那么多血液,  回去养养就好了,  下午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司南谢过医生,把医生送出病房后才折返。

        许央央却听出不对劲,下午?她跟海一只出门的时候吃了午饭,  又逛了那么久的摄影展,受伤进医院的话,怎么也要晚上了,怎么会是下午出院?她见司南不肯同她说话,拿过手机查看日历,发现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她居然不知不觉的睡了一天。她握握拳头,身体的力气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其实在她说出“解”的那时候,她的身体机能就不再处于失血状态了。

        她之所以猜出那个“因”,是因为他的行为方式。他如果想杀人,直接捅死就好了,如果是想折磨,捅伤留着慢慢失血,他可以继续找下一个目标,但他就是等着,诡异而又安静的等着,后来她想明白了,他不是在等,他是在体验有人在身边的感觉。

        他这一生充满了悲剧,许央央想,他想要的或许是一张脸,但他一直在渴望的,大概是跟人交流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人类都离他而去,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招致了巨大的恶意,他想问为什么,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话。

        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的话,很难活下去,他在满是人类的小村里孤独的活着,他觉得自己变得透明,被世界遗弃。于是他把人捅伤,他觉得血的颜色很好看,热热的也很温暖,那人躺在地上,很乖巧,不会跑,不会拿石头丢他,还会听他说话。

        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

        于是许央央尝试着说了那样一句话,很显然,她猜对了。

        关于凶器的种种疑问,得问司南才能解惑,但司南不肯理她。

        很沮丧,看见他伤了的右手,也很愧疚,许央央默默抬眼,司南却看都不看她。

        “对不起。”许央央低声道,“害你受伤了。”

        司南看见她掀起的被子角,帮她掖了回去,随后站起身,走出门外。直到出院的时候,都没有进来。

        司南受伤不方便开车,傅听弦跑来帮忙,远远就道:“央央你真是吓死人,怎么能跟海一只那混小子乱跑,他就是个惹祸精啊。”

        许央央看着司南的背影,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傅听弦也聪明的不再问,把许央央好好的扶进车后座,司南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傅听弦去开车。海一只在上午的时候已经被西子歌接回去了,所以只有他们三人。

        傅听弦把许央央和司南送回家,车钥匙往钥匙碗里一丢,这气氛实在有些僵,他也不想在里头掺合,迅速开溜了。

        许央央这会儿几乎跟往常差不多,气色体力由于睡了一天,都恢复了,但司南却实打实的受伤了,她不明白,她都愈合了,司南为什么反而伤了?

        她走过去想跟司南说话,司南却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她挡在了门外。

        这么生气么?许央央有些难过,她哪里惹到他了?

        晚上许央央窝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司南回来后就没出过房门,她问他饿不饿,他也不理她,自打她住过来,他们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僵。

        她莫名开始心慌,为什么啊?她也没做错什么,虽然他说不要进去,可不进去海一只就死了啊,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孩死掉呢?她知道不听他的话惹他生气了,但她也是没办法啊。

        她越想越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就像年轻那时候一样,总惹她伤心。

        小姐妹跟她说,谈恋爱的时候,爱的深的那一方,总是委屈受伤要多一些,她不太明白,后来跟司南在一块儿,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度与广度,彻彻底底。

        她是爱的歇斯底里的那个,她看见他就欢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他一拧眉,她就担心他是不是遇到难题,他出门没打电话,她又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总是患得患失,打电话去问,他总是淡淡的反问,能出什么事儿?她一怔,觉得自己多事,又添了几分委屈。

        她是篮球场上的矿泉水,写字簿上的橡皮擦,无聊打发时间的零食袋,甚至暖心暖胃的莲子羹,她觉得他需要什么,她就做什么。

        少年司南不像现在,他很冷淡,大部分时间都很冷淡,她要做什么,他都陪她做,但都是冷冷的,似乎觉得每一件都是麻烦事。

        许央央觉得他根本不爱她,她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哭闹、质疑,疯狂的打他电话,她开始对比别人的男朋友和自己的男朋友,别人的男朋友在生日的时候送了花和蛋糕,还手写了贺卡,自己的男朋友随手发了一条“生日快乐”,还发错了日期。别人的男朋友在生理期,又是揉肚子,又是倒热水又是唱情歌,自己的男朋友说,多喝热水。别人的男朋友会随时随地发信息,我的宝宝饿了么?我的宝宝睡了么?我想我的宝宝了。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发出,“睡了么”这种问题时,回复“睡了”。

        她开始对小事斤斤计较,她妄图抓到一切他爱自己的证据,他今天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那么他还是在乎自己吧?可是下午她发信息他没有立刻回,等了一个小时零三分他才回,是不是不在乎?

        他特么的根本不爱自己。

        许央央毫不费力的得出这个结论,她觉得司南之所以跟她在一块,只是可怜她,她反反复复,折磨自己,折磨完再拿去折磨司南,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察觉到不对。

        那天她走过宿舍穿衣镜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觉得很陌生,眼泪大过笑容,痛苦大过快乐,她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许央央抹了一把眼泪,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折磨司南,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那之后,司南发信息打电话她一律不回,她没有办法在继续下去了,她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她单身潇洒那会儿,决然想不到她也有这样一天,后来她知道了,每一个在恋爱中歇斯底里又流连忘返的女孩,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爱的太卑微。

        司南在宿舍楼下一连等了她三天。

        她在楼上哭了三天,后来又哭了好多个三天,她数不过来。

        失恋的那段日子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她提出的分手,她不敢见司南,不敢同他说话,她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扑上去,她那时候有多爱,这时候就有多难受,天天在宿舍里听歌,偷看他的空间、微博,拜托朋友截图他的朋友圈,好像每一首伤心的歌都是为她写的,她听一听,就泪流满面。

        那种仿佛心被挖出来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在体会了。

        爱了,就会万劫不复,司南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过了这么多年,她也长大了,人也变得现实许多,之后没再谈过恋爱,有许多人追过她,但那感觉总是不对。

        没想到重新遇见司南,这其实就是她躲避又不安的原因,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能轻易想起两人当年亲昵的岁月,就能轻易想起那个爱的奋不顾身的自己。

        他一句话,一个动作,依然能轻易的影响她,她挺害怕的。

        许央央不知道的是,少年司南接到分手短信之后一脸懵逼,我在哪儿,我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桌上放着简约日历,在一个日期上画着圈,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她的生日”,那一整个月都在记着倒数,倒数十天,倒数九天……倒数一天。最后在写完论文的一瞬间慌了神,以为过了时间立刻点了发送,有的时候,太过念念不忘,反而会在关键的时候忘掉。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搜索的问题,女孩生理期怎么办?他用漂亮的字体抄了一整页纸,最后总结陈词,用黑色的笔圈起来,四个字,“多喝热水”。

        女朋友发来信息,问“睡了么?”,他被震动声从梦中惊醒,想着女朋友的信息必须得回,于是从被窝里伸出手臂,回复“睡了。”两个字。

        他拧着好看的眉毛,在宿舍里认真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打开网站,熟练的提出问题,刷新,很快显示出问题,女朋友要分手,可是我很爱她,要怎么挽回?

        高票回答,要补偿她缺失的爱,给她打钱。

        少年司南想了想,打开自己的支付宝,把里面所有的钱,一共7652.38,一分不剩的全转给了许央央,备注上认认真真的写着三个字。

        补偿费。

        他乖巧的坐在宿舍里等,这样,女朋友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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